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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凯撒洁】温度差

本质if线,全文近4.4w,是我的造谣

阅读快乐



A面


BLUE LOCK内部设施。


隶属「拜塔慕尼黑」的室内训练场。


早上八时,第一波次训练的选手准点到来。


黑名默不作声,站在场外进行简单的身体拉伸。他眼睛眨也不眨,安静地注视足球场上正在练习的身影。滚动的足球散漫一地,看得出并不是为了进球而进行练习。每次或抬脚直击,或传到侧方,砰的一声,足球撞击门柱反弹至场内,那里不规则摆放着数个水瓶,足球的落点正位于水瓶周遭所圈出大致的位置。


判断好轨迹,他小跑上前,球稳稳地停在脚背。


“早练吗?真是热衷。早上好,洁。”


洁扯着领口擦去额头的汗水,他偏过头打招呼:“嗯,早安。毕竟还有一堆需要攻克的难题,不想办法解决的话……临到比赛就会出问题。”


“抱歉,黑名。可以稍微陪我练习一下吗?”他垂眸,抱着足球。


专注、不含一丝杂质,是纯粹的努力家的眼睛。洁世一不论何时都是练习最努力的人,哪怕是不计入排名的私下训练也在全力以赴。黑名有时候会想,那双眼睛所注视的世界是否有尽头。


想看到洁世一眼中的风景,他所不曾知晓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。


黑名点点头,脱去训练服的外套。


带我去吧,洁。他无声地说,让我看见你已伸手触及的一切。


“我会一直跟随你。”黑名走到球场的中心与洁并肩,“当初是这样约定的。”


锵锵——


不速之客,如久雨不止的季节里劈下的第一声雷击,春雷乍动般及时抵达。


刀鞘出刃的木头摩擦声,金属的银光一闪,场馆上方的顶灯烘托着刀刃锐利的氛围,仿佛削铁如泥、吹毛断发,无所不能。


实际与想象的偏差极大,其刀具的主人拿的是把未开刃的模型刀,却摆出斩击的姿势。刀背割向碍眼之人的脖颈,寒气逼人,阴冷的声音缓缓从黑名的背后传来:“离他远一点。”


黑名面无表情,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。


刃身搁置在他的肩膀,距离要害部位保持一寸的间隙,可谓是近在咫尺,随时能了结他的性命。


他用眼神示意洁,能不能解释一下,现在是怎样的情况?


洁双手环抱在胸前,皱着眉:“发什么疯?还有你怎么穿这样……”不得体。


“给我解释清楚,凯撒。”


“总感觉有碍眼的家伙出现在世一身边,没来得及换衣服,毕竟我的预感一向准确。”凯撒收起架在黑名肩膀上的刀刃,不标准的姿态塞回刀鞘。他周身的打扮如同江户时代的浪人,宽松的浴衣露出胸膛,下摆是海蓝色的浪花,随之他往前走的步伐如潮涌般袭来。


鹤纹的羽织披在肩头,他收刀入鞘,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银白的弧线。


“刚刚是摄影中,设定背景是武士横行的时代,年轻的武者为完成试炼讨伐仇敌的故事。”凯撒无奈道,“根据赞助商的喜好完成的剧本,全剧组都一致好评。”


不是我想穿着这样的,他的言下之意。


这人谁?洁不可置信地望着凯撒。


能如此正常的进行解释,没有阴阳怪气,没有‘不合适我吗?’之类的普信发言。


“你是谁?”洁抿起嘴唇,警惕地后退。


凯撒距离洁仅一步之遥,他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扫视着洁,宛如在注视一件艺术品。成熟、优雅又富有魅力,他浑厚的嗓音与少年人清亮的声调有着鲜明的对比。


鎏金的发色似流沙般散在他的脊椎,发尾渐蓝,长发飘飘。


这家伙的头发有这么长吗?洁停下脚步,他不退反进,往凯撒的身前走完这一步。


洁打量起凯撒的身姿,接受到他观察信号的凯撒,笑眯眯地展开臂弯,让洁看得更仔细一些。


说起来,身高也不太对劲……


粗略估计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,凯撒本人的身高数据是多少来着?


“回答我,你是谁?”


“米歇尔.凯撒。”凯撒如是所说,“年龄是26岁,身高187公分,需要给世一看维基百科吗?”


“我来自2029年,你好,十年前的世一。”


洁怀疑的目光第一时间环视凯撒的四周,试图找到类似摄像机的东西。转念一想,设施内各处都有监控摄像头,何必多此一举。他斟酌语气,想着该说些安全红线内的话题。


不要咄咄逼人,要心平气和。


“我不相信。”无比冷硬的语气,“ Time shuttle 即使过去十年也是海市蜃楼般的科学幻想,如果这么荒唐的事情出现在我面前。凯撒,你要证明给我看才行。 ”


凯撒耸耸肩,他露出思索的神色:“世一需要我说什么呢?你喜欢的东西、你的爱好,你最憧憬的人,你最好的搭档,你一生的朋友……”他的声线逐渐冷下去,似蛇类在潜行,瞳孔陡然一缩。平静的神态如神佛般慈祥,隐藏着露骨的暴虐,他说:“维基百科都查得到的东西,多说无益。”


“十年太长了,长到我对你无话可说。”


“不过,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世一。恭喜你,你在三年后赢了我一次。”凯撒如此深情款款又暗藏杀机地说道,“我是不会用这个说谎的,Can you trust me.”


洁意识到凯撒的耳侧并未佩戴同步翻译的耳麦,他所说的用语,大部分是日文。


“是的,至始至终。”洁对上凯撒的眼眸,他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对你深信不疑。”


“凯撒,为什么你要出现在这里?来自败者的抱怨话,你得说给未来的我听,与我无关。”


“就像魔法,多么神奇。在世一你又一次挂断我的电话,半个月都在社交媒体上装死开始。一如既往,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,你冰冷的嘴唇是怎么说出那么无情的话呢?”


“摆动我的心脏,将它撕成碎片。”


凯撒对着面露不解神态的洁,轻声说道:“别用那么无辜的表情看着我,亲爱的。我记得我们已经开始交往了,装得像你一无所知。”


紧张刺激的对话里平添上一丝暧昧,在冰冷的场馆内透出恋爱的酸甜。


黑名大感震惊,瞳孔地震。


“洁……你。”


“闭嘴,碍眼的虫子一号。”凯撒低沉的咆哮又回归平常,仿佛是错觉,“黑名兰世,如果未来的你已经如愿以偿,得到世一身边最近的位置。那么现在的你跟这一切都没关系,别靠近,保持安全距离。”


他克制又礼貌的微笑,与参加颁奖晚会时绅士的姿态如出一辙。


“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。”凯撒困扰地低头,他小幅度挥舞着刀鞘,像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从释然。


黑名毫不怀疑,即使用刀鞘,这人也能瞬间干掉自己。由凯撒忠诚的跟班内斯删掉监控,伪装成事故现场。


“我对洁并没有抱有这种感情。”他冷静地说。


“当然。”凯撒理所当然地说着,“这就是为什么,你还站在这里。”


红透了耳根的洁,被气得说不出话,他简直是神经衰弱到极致。不,他有点想撬开凯撒的脑子,看看这人的脑回路长什么样,普通人的大脑构造在凯撒这里,是不是人类最尖端的科学研究也无法解释的异类。


“即使十年都没治好凯撒你的妄想症,我很遗憾。”洁努力平息激烈的语调,他快速地说,“如果无法解释为什么你在这里,请不要继续打扰我的练习。你可以随便找找队友叙旧,特别是内斯,直到你从这个过去消失。”


洁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发言:“有问题请找未来的我。”


“我没办法回答你的任何问题,我也无法解决什么。”


“你说得对。”凯撒轻易认同了洁的话。随即,他无比可惜地说:“如果世一你的脾气一直这么好,我都想摸着你的头,夸你乖孩子了。”


洁嫌恶的眼神注视着凯撒。


凯撒不以为然,他的脸颊染上绯色,漂亮的容貌满怀春意,一颦一眸,仿佛繁星落下尘间。他以一种怀念的情绪说着内心独白:“我已经看不到你这样的表情了。你的谎言,你的背叛,对我的伤害远大于这一切。”


“我恨你,世一。”他笑着说。


彗星撞击地球,行星的碎片使白垩纪消失在历史的年轮。惨烈的灾害,分割大陆与海洋,规划出崭新的新纪元,无数珍惜的物种自灰烬中重生,又有多少堙灭于尘埃。


刚刚,世界是不是毁灭了?洁如此想到。


他说话结结巴巴,不由得挪开直视凯撒的视线。


“那个……我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……”


凯撒说:“那不重要,我不关心世一移情别恋的对象是谁。在日本不是很正常吗?即使是结婚,也默认婚姻一方的不忠诚。”


“稍等一下,我认为你对日本有很深的成见。国外,嗯……”洁越说越小声,“对开放式关系也不是很放纵嘛,但是——我绝对不会三心二意。”


场外有声音及时传来,打断了两人的对话。


黑名后退了无数步,他咳嗽了几下,抬高音量:“我眼中的洁世一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

凯撒并未说出‘人都是会变得’这样的经典言论,他眨了眨眼睛,默念道:“黑名兰世,于2027年加入英超联盟,目前就职于漫彻斯特城足球俱乐部。你进入漫城时在同年的‘圣诞大战’正是同城德比中,对洁世一说过,输就死,要死就一起下地狱。”


“你是那种,哪怕世一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,也会作伪证的家伙。”


不至于吧,黑名再一次震惊。虽然表面上依旧不为所动,实则冷汗顺着耳鬓往下滑。


洁低着头,全程不敢作声。


“Great . 世一你是个理智的人,凡事讲究证据。那么我暂且不宣判你死刑,我来证明给你看。”凯撒的理性上线,他彬彬有礼地将手放在洁的肩颈,收紧的力度不由自主得逐步失控。


仿佛是触碰到刺伤他的事物,凯撒的表情介乎于痛心与怜惜之间。


“首先,提出一个人选吧!你心里出现的第一个名字。”


“我会原谅你的不贞,因为我爱你。现在立刻告诉我到底是谁,我会杀死他,让他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。”


他冰冷的脸颊轻轻贴上洁的颈侧,蹭了蹭,充满珍爱的意味。


癫狂与自控,清醒与沉沦。


一念之间。


好吧,洁默默告诫自己,这人已经疯了。他从来不知道米歇尔.凯撒还有这幅面孔,如歌剧魅影中带上面具而歌的幻影,他恶毒、美丽,会杀死所有靠近克里斯汀的男人。阴郁的身影是潜藏在黑夜下噩梦,夜半惊醒,他裹着绸布,在枕边成吟。


但是——This is Kaiser .


他才华横溢,世界为他而瞩目,臣服于他脚下;他是皇帝,手握权柄将不敬者处刑。


洁的心跳加速,他无法抑制这种感情,就像他真的答应和凯撒交往一样。凯撒所有虚妄的言辞都建立在他们正交往的基础上,偏偏是洁无法否认的事实。


对这个该死的家伙心动,是洁最大的错误,已经没办法纠正了。


“好冷。”一语双关的冷笑话,不知是说凯撒的着装看起来很冷,还是说他的笑话很冷。


洁拽起凯撒的手,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,他叹气:“不管怎样先换衣服,内斯到底在想什么,就这样放你出来。他不是向来把你的健康当做世界毁灭的危机对待。随便你吧,正如我相信我自己那般,我也相信你。”


“只要你的话语没有谎言,一切依你的。”洁无比纵容地说道。


路过黑名时,他低头致以歉意。


黑名理解地让开道路,小声说:“一路顺风。”


刀刃出鞘——


画面瞬间失控,一秒切换成惊悚片现场。


凯撒扭头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名,他弯起嘴角:“欸,你还在啊。”


洁的反应速度极快,他扶过凯撒的侧脸,强制性把高他不少的幼稚大人固定在自己的肩膀。高大的身姿甚至有些小鸟依人,挽着洁的手臂。洁保持着僵硬的动作,不着痕迹移动着那把模型刀,尽可能离黑名远一点。


“我觉得你挺冷的,赶快去更衣室,要是感冒就更糟糕。”


凯撒轻哼:“姑且收下世一的关心,没有下次了哦。”


谨记于心。黑名缓慢地将捡起的训练服外套,拉链拉到顶端。


看着两人远走的身影,怀着不知怎样的责任心,黑名如幽灵般屏息跟在后方。他不可能放着危险人物凯撒不管,让洁去直面这个暴君。得为洁找到紧急的逃生手段才行,黑名想了想,决定先去找他们的总教练。


极恶唯有极恶能够对付。


“我会救你的,洁。”黑名没有起伏的声线,“在此之前,祝你好运。”


被他祝以好运的对象,现在的处境堪忧。顶着内斯饱含审视的目光,洁面不改色,与其保持着一定距离。他有种预感,接下来的时间里凯撒这个大麻烦只要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,就不知道会做出何等离谱的事情。与其说是危险,不如用‘未知’来形容。


“别这么看我,不是我乐意的。”洁委婉地说,“我不可能放着他不管不顾。”


“怎么会。”内斯笑意不改,“我对凯撒的选择从来不会指手画脚。所以,你要成为配得上他的人才行,洁。”


“你没觉得他脑子进水了,不太正常吗?”


“对凯撒不敬可是死刑,即使是洁,我也会生气的。虽然你一直都是这样,我该习惯了。”内斯的十指交叉,说出这番言辞,“就算凯撒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错误,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错误。”


“……”洁靠在更衣室的门前,五指不由得握紧又松开,“我还以为在你心里,凯撒永远不会有错。”


“不可能哦。”内斯的那张娃娃脸笑得更可爱,“凯撒是人类啊。”


“是人类就会犯错,他也不例外。他只是很喜欢你而已,洁,请不要做出伤害他的事情。”


“哈?”洁的手指开始颤抖,这人在说什么?我干什么?我伤害他?


这已经不算是谬论,简直是匪夷所思。


更衣室的门开启,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。


“久等了。”凯撒道。


洁对此松了一口气,他瞧着凯撒换上拜塔的队服,手里还握着那把模型刀。刚放松的心神又被迫提起,他咋舌,不耐烦的神情挂上眉梢。


迎接他的是内斯看死人般的眼神,就像炸毛的小型动物,凶狠地瞪了洁一眼。


“我知道了。”洁承认刚才可能太凶,很难说不会刺激到目前情绪绷紧,即将毁灭的凯撒的玻璃心。他诚挚地询问:“凯撒,接下来你想怎样。”


“让我们来看看吧,那些碍眼的存在。我会从中找出来,你的不伦对象。”


听到‘不伦’这个词汇,洁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。


他时刻保持着理性,脸上是一种妥协又和善的微笑,很快笑容无法挂在他脸上。面对凯撒的指责,作为罪名待定的加害者那方,他的表现应该更卑微且无力。


洁冰冷地吐出一番话:“你最好说的是实话。”


首先生气的内斯被凯撒轻飘飘地拦下,他毫不在意,用期待的语气说:“真希望到结束的那刻,世一你还能对自己如此自信。”


如果露出受伤的神情,很快世一会道歉。凯撒想,那又有什么用呢?


洁世一快受够他了。来自又一次的决裂,单方面挂断的电话,不管多少次回拨,都得不到回应。异国恋的相处,何止是时间与地域的差距,那更像是一种消磨与拼凑。


消磨彼此的感情,拼凑彼此的爱。


Do you love me ?


从六年前,凯撒就不会对洁寻求一个答案了。


一瞬间的黯然,如黑夜里的萤火,刺眼得可怕。


洁紧咬下唇,胃部沉甸甸的下坠感,让他几欲作呕。他握住凯撒的手腕,挥开挡路的内斯,不耐烦地走向前方。捂住他口鼻的窒息感蜂拥而至,活像把人扔进深海又猛得一下拽如云端。


“不要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。”一点都不像你,洁疲惫地说,“有任何不满请直接对我说,我没有读心术。你想做任何事,我奉陪到底。”


“那我们第一个去见他,你最好的朋友,他的世界里只有足球和你。”装出感动至深的模样,凯撒深情款款地说,“想必这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,你要知道冬歇期他放着伊比利亚半岛的阳光与海滩,跑去阴冷干燥的英格兰看你比赛。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?”


“友情。”洁坚决地说,“只有这一个答案,我和蜂乐是最好的朋友。”


“行,但愿如此。”



隶属「巴恰」的室内训练场。


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准点的训练,哪怕理论上今天是自由训练日。简单来说,今日的练习并非由教练指派训练内容,而是根据运动员的自身状态进行协调性练习。究其所以然,一句话概括,可以休息。虽然洁不觉得,BLUE LOCK 内部有胆敢偷懒逃训的人存在。


这个人数也太多了……一个不落,全体人员都在场。


我脑子是同样灌了凯撒脑子的水吗?竟然同意他的提案。


洁动了动手腕,腕骨嘎吱作响,一副来者不善的表情。


悄无声息来到他们背后的人是乙夜,正如他‘忍者’的名号,走路无声,隐秘地拍了下洁的肩膀。


“有何贵干?”


“我找蜂乐。”


“要等,今天我们特训。你看了上场比赛没有,因为自己吃瘪,教练生气了。”丝毫没有展露出背后说人坏话的尴尬,乙夜神情恹恹地说,“等下十五分钟的休息,我帮你转告他。对了,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教练的视线里。”


“出于一些自尊的考虑,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没有诺阿的学生表现出色。”


“恭喜你,最近表现得不错。”乙夜絮絮叨叨的话语暂告一段落。


洁不断地道谢说好,正当他以为结束了。


乙夜突然说:“我还没有输给你,就是这样,再见。”


“好。”


洁看了眼他的背影,扭头对凯撒说:“所以,我们等休息时间吧……你这是什么表情。”


“人气真高。”凯撒戏谑道,如果他的眼睛里存在一丝笑意就好了。


“不如你,凯撒。我自认为你的狂热拥护者在我的数倍之上。并且,我坚信十年后也是一样的。”洁摊开掌心,“相信我,簇拥你的人都在憎恨我。”


“因为你夺走了我的心。”


他凝视着那双蔚蓝的眼眸。


“不,只是因为你在看我,你走向我。”


“需要一个拥抱吗?”凯撒体贴地回握住洁的手腕。他的手心冰冷,他的表情不近人情。


总是这样,洁几乎不会给凯撒好脸色看。即使说出更浪漫的话,他的表情也充斥着抗拒。


像是跟身体的本能做对抗,有时往往是洁世一先说出口不择言的话,却如同己身被伤害那般,露出胆怯的神情。又仿佛那一霎的柔软是凯撒的错觉,他的内心已无坚不摧,似铜水浇铸,钢铁而成。


“你需要这个?”洁反问道。


“嗯,我需要。”凯撒缓缓地抱住洁的肩膀,像是冰天雪地里即将冻死的人们蜷缩在一起,相互依赖着对方的体温。就算过于的冰冷,也双手双脚缠绕着,紧抱着不放手。


寒冷又漫长的德国的冬天,自从没有你。


春天不曾到来。


他们抱着对方,直到休息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到来,彼此默契地放开对方。


“洁,找我有什么事?”蜂乐蹦蹦跳跳从拐角处窜出来,像一只误入丛林的小鹿,洋溢着快乐与自由。


眼神清澈、心思纯净的蜂乐,开口便是一道惊雷,劈得人外焦里嫩。


“我们似乎没禁止球员间恋爱,真好呢。”


洁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,他惊讶地看着蜂乐,很想问你为什么看得出来。


“因为洁的表情很好懂,我很了解你。每场比赛的回放我都看了,从一开始完全不对视,到现在起码有眼神交流。”蜂乐说出自己的看法,“如果仅仅是关系变好,两个人成为朋友,我会稍微有一点寂寞。”


他的手指比了一寸的间距,强调道:“只有一点点哦!”


“不过如果是谈恋爱,就无所谓了。”


感觉蜂乐说出了很可怕的发言,洁莫名地想到。又无法准确的表达出来,加上他的言辞里没有任何过激要素,语气也很平淡。到底是哪里很可怕呢?洁努力思考着。


他的世界里只有足球和你。不知为何,洁想起凯撒之前说过的话。


可注视着眼睛里闪烁着光的蜂乐,他似乎很高兴,最好的朋友带着恋人介绍给他,既没有排斥,也没有关系好的挚友被抢走了的不适。看着这样的蜂乐,洁又觉得完全没有问题。


“嗯,虽然有些不同,但其实他是十年后的人。”洁的解释一点都不走心,“时空穿越过来的,不过我的确跟凯撒在交往……想找个时间告诉你的,可是一直没空。”


“时空穿越!”很明显蜂乐被这个词吸引了注意力,“怎么做到的,好神奇。”


不会怀疑洁是否在开玩笑,百分之百的信任,这便是蜂乐回。


洁不论做什么都很想分享给他,蜂乐在遇见他之前,没有朋友,因寂寞选择与内心的怪物相伴。这使得蜂乐在人际交往中没有多少距离感,也很喜欢恶作剧,像是小孩子为引起大人的注意,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。


一想起这些,洁的内心放晴,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晴朗,他露出微笑。


“你知道吗?”凯撒凑到他耳边说起悄悄话,“就是因为这样,蜂乐回失去你就会死。”


“他依赖你,像朵向日葵。即使没有太阳,向日葵也能活下去。始终朝着太阳的方向生长,拉长茎干,直到断裂也不停止。”


“没有吧?”洁不确信地说。虽然过去有段时间的确感觉到异样,但决定自己独立的蜂乐,走出了舒适圈,真正去面对这个世界。他已不是孤身一人,更多人会想要帮助他、喜欢他。


“起码十年后是这样的。”凯撒碰触了洁的眼睑,“世一要知晓时间流逝的可怕之处,不是任何事都一成不变,永远维持你记忆中的样子。”


“就像他。”


“好像在说很复杂的事情,我有点搞不懂。”蜂乐背靠着墙壁,他的头枕在双臂之后,自然而然进行运动过后的拉伸。他怀着好奇心,眼睛不自觉往时空穿越的对象上瞟,在确认跟普通人类没两样后。蜂乐兴致缺缺,转而围着洁打转。


他满不在乎地说:“改变没什么不好的,我遇到洁之后,我也变了。”


“才不好呢!”洁恨不得敲着蜂乐的头,还是干脆摇着他的肩膀,清醒一点。一个人如果太依赖另外一个人,缺乏自我的意识。那么随着一人的独断、一人的盲从,迟早有一天不幸会降临。他不希望蜂乐变成那样。


“发生了什么?”


“不知道。外界的流言蜚语之类的吧。”凯撒随意说出猜测,“总是寂寞的人,他们的内心是一个空洞,需要不停有东西填满。遇见善意,那颗心如黄金般耀眼,遇见恶意,如淤泥般丑陋。”


“世一的温柔之处,是对所有人抱有善意。那么越发靠近你,心灵越发变得轻松。很简单的选择题,谁都能回答正确的答案。”


洁斩钉截铁道:“那是不正确的。”


“正确与否,不是你决定的事情。”凯撒指了指蜂乐,“是那份依赖情绪的主人本身。”


凯撒的话语充满蛊惑,他谆谆善诱地说:“你想改变未来吗?蜂乐回。”


“那个未来我还在踢球,我和洁依然是最好的朋友,妈妈的身体也肯定没问题。”蜂乐伸出手指,一根手指、两根手指、最后是第三根手指。


他满意地点点头:“那样就足够了,对我而言,是最好的未来。”


“我的妈妈说过,人一生要有最重要的三件东西,绝对不能放手。如果让我来选择,足球、妈妈还有朋友,名叫洁世一的存在。太贪心会遭报应,所以这样就太好了。”蜂乐笑嘻嘻地说。


“笨蛋。如果一直被误解,让在乎你的人受伤怎么办。最重要的是,你自己受伤怎么办?”洁气馁地说,他死盯着眼前拥有灿烂笑容的蜂乐,不知道能做些什么。


我无能为力……洁很想问未来的自己,你当时是怎么做的,你是否因此而苦恼,甚至懊悔。


“你放任了这一点,世一,你难道不曾想到未来的你也会改变。”凯撒抚摸过洁的脸颊,“变得冷酷无情,不为外物所动。一切阻碍在你前进的事物,都要被碾碎。”


“不论是你最好的朋友,又或者我。”


洁片刻的动摇,但他立刻意识到凯撒言语中的陷阱。


“你在说球场上。”他捏住那双作乱的手,移到一旁。


一瞬间变了个样,凯撒的神情冷漠,他高傲地摇头:“不。”


几秒后,他再次说:“不。”


“那是世一不会想象到的——你的未来。”


“肯定是闪闪发光的未来。”蜂乐赶在洁开口前说道。他跳到洁的身旁,安慰似得拍了下洁的后背:“洁是个很厉害的人,我一直觉得你超级帅,想单独找你要签名照片。”


“太小孩子气了。”洁小声吐槽道。


“想和洁成为家人。如果我有妹妹,肯定把你介绍给她。”又一个不懂空气里尴尬氛围的野生人物出现。之前是乙夜,现在是蜂乐,难道巴恰专收一些缺心眼的问题儿童。


凯撒沉下的脸色,比之前更让人畏惧。


蜂乐还嫌不够,添油加醋道:“如果我是女生,站在女孩子的角度,也觉得洁是个不错的对象。”


放过我吧,洁动着嘴唇,企图用表情的扭曲使得蜂乐停下重拳出击的力度。


这不是击中凯撒的心脏,跟孽力回馈类似,一股脑全部回到洁身上。


洁软弱无力地说:“蜂乐,请到此为止。”


“不用担心。”凯撒慢慢将洁拉进自己的怀里。他以安慰的姿态,摸了下洁的头:“我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。而且,蜂乐回不是我要找的人,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了。”


洁疑惑地抬头。


蜂乐却了然地说:“我懂你的意思了。”弯起细长的眉,恶作剧般露出一点舌尖,他挥起指尖:“就让作为洁最好的朋友的我来解释吧。”


“我很喜欢洁。”他如此平淡地说。


“这种情谊是超越男女的恋爱之情……”蜂乐呢喃道。像是说给洁,又像是说给自己:“如果跟他谈恋爱,有一天分手了,他再也不理我该怎么办。”


“不会的。”洁即刻回答,接着他极其有求生欲地说,“当然,我说的是朋友之间的争执。就算吵架闹到要决裂,蜂乐,我也不会不理你的。”


“就是这个。”蜂乐突然抬高声量,他高亢道,“恋爱不是永远存在的。”


“如果我想成为洁心里永远的存在,我宁愿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。就算哪天我死去,在你的记忆里——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。”


他恳求般望向洁,急切的声音是那么希望得到回应。


洁用力地点头,此时蜂乐无助的神情仿佛在贯穿他的内心。


“假如是恋人,即使相爱,也无法保证相伴一生。”蜂乐舔了下嘴唇,他干涩地说,“爸爸是这么对妈妈的,但妈妈永远记得,如果忘记就好了。痛苦会过去……伤痕会治愈。”


“新的恋人,会让爱成为过去式。可一直谨记过往,只会带来无法治愈的伤。”


“忘记还是惦念,我两个都不要。”蜂乐直直地盼向洁,“我都舍弃了。”


他的世界里只有足球和你。


洁明白了这一切。


“不会舍弃的,我们是最好的朋友,最好的搭档。”洁轻柔的微笑,“在这里最先认同我的人是蜂乐,因为有你才有现在的洁世一。”


“我是因为你而成为了我,我很感谢你,谢谢。”


蜂乐的眼睛恢复往常的明亮,如初生的晨光,他说:“我很开心。”


这番话除了让洁感到悲伤外,并没有改变多少事。


悲伤,洁这么对自己说,未来的我对蜂乐唯一的感情,说不定是——悲伤。


超越了友谊,怜惜般的悲伤。


我因你而产生的对抗全世界的勇气,却败北于你的沉默。


洁和凯撒对视,在他温柔的眼底里看到愤愤不平的自己。凯撒默默把手放在洁的后背,始终是安慰地抚摸,力度比风还轻,对待一碰即碎的瓷器。


蜂乐使劲地摇了摇头,像是要把坏情绪全部甩掉那般。他拍了拍脸颊,自顾自地说:“要振作起来才行!”


“不用担心我,记得再来看我哦。”蜂乐挥挥手,转身就走,“休息时间过了,再见。”


似乎是刚想起来,他迅速地回头:“虽然我对洁是否谈恋爱没意见,不过其他人不一定。”


其他人是什么意思?洁回过神,等他想询问蜂乐,为时已晚。


蜂乐跑得比兔子还快,一眨眼就不见了。


“世一,你得问你自己。”凯撒收起手,“你对此一无所知,谁信呢?”


凯撒的温柔就像洁的错觉,他语气冷硬,脸上写满‘我不信’。他斤斤计较,吝啬地翻旧账:“你知道吗?未来的蜂乐回在推上发过总计一万句以上,对你的热情告白。所有媒体采访,一半用来夸你的比赛,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,有着他眼中无与伦比的魅力。”


“夏歇期,从我手里抢走你一半的假期。我是否应该如你所愿——宽宏大度。”


“你觉得呢?世一。”


“不可能。”洁仰仗着对凯撒的了解,“绝对不可能。”


“说到底,我对蜂乐是看待朋友的眼光,这一点你总能承认。”


“嗯。”凯撒说,“他对你没有独占欲……不构成威胁,虽然他一直陪在你身边。”


“世一的出轨对象最起码要有这一点。”


凯撒打了个响指:“好吧,下一个。”


“我对你无话可说。”


洁这么说着,心里记下这段发言。首先凯撒认为的那个人,存在与否未知。但在他的脑回路里面,第一个标准:一直陪在洁的身边。


“真可怜,世一也体会到平时我的心情。”凯撒宽慰地说。那是地狱里恶魔的沉吟,勾人心魄,他漂亮的眼眉凑到洁面前:“这才刚开始。”


“蜂乐回,是他们中最正常的一个人。”


凯撒叹息道:“让我们来见见下一位,悲剧的天才,被你赋予第二次足球生命的人。”


“……”


“我好愚蠢。对你说奉陪到底的后果,可不就是舍命相陪呢。”


“我的荣幸。”



隶属「漫城」的室内训练场。


与巴恰天差地别的氛围,室内训练场上的人寥寥无几,有大半都在健身房做无氧运动。以锻炼肌肉力量、爆发力,增加瞬时的反应能力为主。似乎在漫城的训练菜单里,增强和改善心肺功能是重中之重,正如一台好的车体需具备相应的引擎发动机。


人体的运动源泉除了四肢,更重要的是——呼吸。


吸入氧气,燃烧脂肪,代谢废料,直到身体的极限。


“身体锻炼的第一步是饮用水,我推荐 Herbalife 的电解质功能水。”


铺天盖地的广告从走廊里镶嵌式屏幕,到球场的立屏,但凡是视频播放装置都没放过。其声势浩大,正对着监控摄像头大力输出,滚动式循环播放,魔性的背景音乐配上朗朗上口的台词。简直是新时代的精神污染,广告界的模范代表。


“你觉得在这种环境下,能正常聊天吗?”洁揉了揉生疼的耳廓,噪音吵得他浑身不适,下一秒就想跑路。虽然不想承认,这跟凯撒准备见的人也有很大的联系。


不管他说的是千切还是凪都很麻烦,这两人算麻烦的代名词了。


“唔,好吵。”凯撒的未卜先知还未到预知每一步未来,不清楚竟是这样的训练环境。他巡视四周,判断出摄像头的大致方位,提出一个建议:“拉掉电闸,把电源断掉怎样?”


“不怎样。”洁说,“我们有发电机,能应对台风、地震等特殊天气,保证随时有电力。”


凯撒夸赞道:“准备得好周全。”


“不过,这种程度称不上困难。”他走到其中一个摄像头下方,“你正在看,不是吗?停下这些,我们做个交易。”


像是最深的黑夜,白昼不歇,关注着设施内部一举一动的总教练,绘心甚八。


“如果说绘心的话,他的确能控制BLUE LOCK任何事物。”


“不止如此。”凯撒指向队服的标志,他兴致勃勃地介绍道,“你的骑士也在。”


站在监控指挥室屏幕前的黑名,无端缩了下脖颈。正姿而立,双手垂在身体两侧,除了双脚接触地面,眼睛正视屏幕,力求不与房间内的任意文字资料对上眼。


知道多了,不是好事。黑名缓慢的呼吸,并不好奇凯撒是怎么知道他也在看。


“事情就是这样……”他不带有自我情绪地说,“关于刚刚发生的事,我已回答完毕。”


没有自作聪明询问绘心的看法,不管眼前人做出什么决策,只有接受这一条途径。


不过,黑名一直觉得,命运眷顾着洁世一。


绘心戳着扩音器的按键,一下、两下,他在回忆。


如果人类自诞生起就能从福音书中知晓自身的未来会怎样?如果每个人被分配好适合自己的职业、符合心意的恋人,构建出完美无瑕的家庭。世界会变成何等模样?


会痛苦,从中脱颖而出的人拥有高尚的灵魂,他之下,余下所有人是昏庸、麻木。


得到幸福,永恒不变者是建立在乌托邦之上的妄想。


绘心想到,年幼时看过的书,现在堆积的资料,未来能放进玻璃橱柜里展示的荣誉。


他的野心。


“把一切当做一场梦,梦醒了,迎接现实。”绘心按下命运的起爆器,一个按钮。


训练场边响起他的声音,引来洁的侧目。


“我允许你向每个人透露未来,即使是修饰性的只言片语。做得到的人能前进,做不到的人会挣扎,单纯明快。”


凯撒彬彬有礼地施以敬意,他微低头表示交易达成。


无血无泪的总教练这么说道:“悲剧的天才指谁都无所谓,我会先叫千切过去。”


果决地关掉扩音器。


洁皱眉,感觉绘心从刚开始察觉到异常,便藏在阴影里默默窥听多时。


接着,不仅是周边的立屏熄灭,从走廊到训练场,所有的声音消失了。


洁与凯撒对视一眼,他抿起下唇:“继续等。”


“我没有意见,听世一的。”


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,直到等待的时间过去。


监控室内。


黑名难得提出疑虑:“放着不管没关系吗?”


绘心反倒是用奇特的眼神看过黑名,陈述道:“他已功成名就赢得满堂喝彩,除他之外,你在乎谁的未来。”


黑名点头。


“那倒也是。”


被卖得很彻底的千切,此刻正在跑步机上训练。他擦着额头的汗,逐渐放慢速度,一组二十分钟的快跑即将结束。接下来是锻炼下肢力量的负重、深蹲,各两组,补充水分后,重新恢复跑步训练。直到上午枯燥乏味的练习时间结束,下午是进训练场,为时四十五分钟的练习赛。


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抽到,但千切挺想尝试对上凪。


想试试自己能做到哪一步……


千切不自觉抚摸着右腿,那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,唯一的要害。受伤的右腿在过去的人生里,顽强地陪伴他、支持他,赋予他战无不胜的力量。正如神话中的预言,阿喀琉斯立下赫赫战功,也逃不过在战场上死去的命运。


他坚毅的目光已为早已注定的结局充满决心。


“找我何事?”千切捂住同声翻译的耳麦,明显有其他信号切了进去。


“嗯,我没兴趣,不想去。”


“没关系,我不在意。”


似乎对方说了让他感兴趣的话题,千切的语气软化。


“确实,有热闹看谁不想看。可以,我给洁十分钟。”


毛巾擦拾起肩颈与脊背的汗水,千切穿上外套,他随意朝其他的队友打了声招呼。


路过玲王时,他暂停脚步。


“估计待会也会找你们。”


“你说洁?”


玲王停下笔记的书写,他抬头:“他有什么要紧事吗?按照洁世一的性格。如果不是大事,根本不会来其他球队的训练区域。”


“你这不是完全听见了。”千切眨眨眼,他开玩笑道,“虽然对你们来说不要紧,但对于我,可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吧。”


玲王疑惑的眼神望向千切,他追问:“千切,怎么了?”


虽然这家伙一直为凪车前马后,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。但玲王好歹算队伍里好相处,能说上话的类型。关心队友的人生大事,这种BLUE LOCK 里几乎消失的美德,在他身上还是留有几分残骸。不多,十分里有个三分算他有队友情。


出于同样的队友情考虑,千切回答他:“大概关乎我十年后是否还在踢球。”


玲王更迷惑了,他扶着额头:“等等,我没理解你想说的话。”


“等你和凪到洁那边去,你们就清楚了。”


“开什么玩笑,千切。如果涉及到凪的十年后,我怎么可能乖乖过去啊!”


“好烦人。”千切眨动眼睛,“你对凪过保护我是没意见,但是洁想做的事情,大概率会成功。”


“你抵抗也没用吧,而且是绘心通知我的。就算不说洁,绘心那家伙想做的事,不择手段必将达成目的。”


玲王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,他抬起手表示暂停:“你让我想想。”


“大概十分钟,玲王。随你怎么得出结论。”


“太不正常了,你还笑得出来。”


千切豹马有张全世界公认的漂亮的脸,经常有人将他错认成女孩子,所以他面对不熟的人持以冷漠的态度。即使面对熟悉的队友,常态以自我为中心,不在乎别人的看法,依然故我。与之相对,超越常人的天赋,比外貌更能支撑这一切。


“玲王,有句话叫及时行乐,人活在当下。”千切任性地说,“在沮丧之前,我会放声大笑。”


“我预感即将发生很有趣的事情,你要知道,我预感一向很准。”


“可以哦,等你回来,我和玲王去找洁好了。”


凪散漫的声音从两人的背后传来,他脚步很轻,像翩若惊鸿的鸟越过阻碍前进的健身器材,跳步到玲王的旁边。找了个能坐下的位置,他双腿并拢,手老实地放在膝盖处。


“一路顺风。”他朝着千切挥手。


一如既往的神出鬼没,千切无奈想。自从赛程过半,凪的行动路径已不在队友能把控的范畴,连玲王有时候都找不到他的人影。一到自主训练,人就消失,光看练习赛的踢球方式,又不像是逃训。似乎在尝试些新的东西,不止玲王不知如何问出口,千切更是当做无事发生。


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姿态,正是‘漫城’的课题。


凪在以自己的方式前进,旁人无可阻挠也做不到阻止他。


千切不着痕迹瞟了眼玲王,站在身边最近的人往往越看不清。说不清是真的无从得知,还是不想看清楚。真让人操心呢,前路堪忧。千切离开健身房间,关上门。


不过,说不准,我需要担心一下自己。


他目睹一场闹剧。


“你在质疑我吗?世一。我本来不想对你生气的,因为不是现在的你出现问题。扪心自问,我到底该如何看待这些,说服我多少次,我才能原谅你。”


“凯撒,你觉得这是我的错。不,我明确的告诉你,是你思想龌龊,不停插手管教我正常的队友关系与人际交往。如果是我,绝对不会管你的这些事。”


“为什么不管,世一你越逃避我,只证明你的心虚。”


“心虚,太可笑了,我们是恩爱的情侣关系吗?我倒是第一次听说。如果十年后,我们之间真有这一层关系性,你再来控制我的人生。除此之外,我不接受任何你的指正。”


洁冷冷道:“对十年后的我去说,现在是2019年。”


凯撒撕开那副温和的外壳,成年人的游刃有余此刻在他身上消失。他轻狂又傲慢,像是皇帝往地面插入权杖,重响声震慑周围的所有人。如海般深邃的眼眸满是怜悯,他笃定:“未来是既定的事实,无法更改的命运。我站在此地,我即为真理。”


洁轻轻鼓掌,他不敬的目光扫视凯撒:“谁管你啊,白痴。”


千切感觉误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演出,舞台之上两位主演正在博弈,而他是马上登场的配角。


急,在线等。


我还能跑吗?


直到凯撒的情绪宣泄口未对准洁,反倒是眯起眼睛,睨向刚入场的千切。


“整整六个赛季,越过六年时光。你的最佳拍档可不是蜂乐回,也不是日本人自封的糸师凛。更不会是与你同队时,配合时间最长的凪诚士郎。”


“千切豹马,只有他,见证你从落寞到辉煌。”正如我。


凯撒的指尖抵上颧骨,他了无生趣地说:“媒体评选里,你的最佳搭档始终排名第一。太阳报的报道,你们共同出柜,宣布彼此是此生挚爱的新闻。”


“世一觉得我看到过多少?”睫毛在颤抖,指责的言论句句痛心。


如果是凪在这里,可能一句‘洁,你好渣’能直接说出口,把洁打落无间地狱,再起不能。他人是否认同这一点很重要,洁的判断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询问者的态度。之前的蜂乐本质是善良、轻信他人的类型。他虽然会根据自身的所见所闻,做出奇特的反应,但大体上是善意的方向,像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情绪。


偏偏站在此处的人是千切。


他不在乎友人之外的存在。


“如果我找男的,我会找比自己好看的。”千切的暴言随之而来,“起码洁不属于我的审美,笨蛋情侣吵架,不要扯上我。”


嘴巴上如此说道的千切,反倒是拦在洁前面:“冷静一点,要打架找监控的死角,不要对脸。”


“我快气笑了,别拦着我,千切。”


凯撒没有丝毫的慌乱,他的眼睛闪过冰冷的光,像海洋里的未知生物伸出不可视之手。


命运无情宣判死刑。


“所以说,没有搞懂的人是你,千切豹马。”


“那是未来。于你,是未来。对我而言,是亲身经历的过去。”


凯撒微笑着,说出至少千切是心知肚明的话语。


他不会说出质疑的傻话,连惊愕都不曾出现在他的脸庞。


其实没理解的人是洁,这一切是在说给洁听。


皇帝的偏爱只给予最重要的人。


千切死死抓住洁的手腕,制止他向前。没关系的,他无声地说。


凯撒的目光落到那双手,他神色迷离:“你觉得在我如此不快的过去。让我不得不认同你如腐索奔马般抓住世一不放手。”


“无法比完球赛的一流球员,世人是如何将你试作一流球员?”


千切扬起头:“把我当三流就好,只要能踢球就无所谓。”


他不是阿喀琉斯。死去的是英雄,他才不要做英雄,那是国神的愿望。


即使凄惨、难看,不论心被千刀万剐多少次,他也要挣扎着,拼尽全身最后一滴血泪。


直到无法奔跑,直到——生命的尽头。


“如果让你失望就再好不过了。这就是我,千切豹马。”


千切保持着我行我素的姿态,他嗤之以鼻,向凯撒口中的过去,其名为命运。


握紧的拳头最终没有松开,愤怒情绪像熊熊燃烧的火焰,又似汹涌澎湃的浪潮。


洁挣脱来自千切的束缚,这次没有被拦住。


“咬紧牙关吧,凯撒。”他提醒道。


拳头狠狠挥向眼前人的嘴角,试图打碎那张拥有微妙神情的假面。洁的速度并不快,甚至给了凯撒充足的避让时间。躲开不是难事 ,可他偏偏没有,只是眼神毫无动摇地注视着洁。连嘴角笑容轻微的弧度都没有变化,有恃无恐。


如他所料,拳头擦过他的侧颜,飞起的刘海歪掉一旁。


“别太过分了,你这家伙不要看不起别人的努力。”


洁世一凌然地挡在千切豹马身前,以奋不顾身维护的姿态。通常被称作是‘献身性’的卫护,媒体的长枪短炮也好,普罗大众的捕风捉影也罢,一并被他阻挡了。即使心里清楚他的队友不需要,哪怕这样的维护本身,得罪了连同被维护者本身、与其相关的所有人。


从一开始,到之后的每一次。


六年里,如同广受好评的经典戏剧,不断重演。


和凯撒记忆里的场景分毫不差,是何时看到的光景,他开始回忆。


此时此刻,凯撒陷入沉思的举动很明显有些不合时宜。谁在乎呢?


啊,想起来了。


像是努力终究得到回报,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被敞开双手接纳。


千切久违地舒展眉头。那场比赛他仿佛卸开枷锁,挣脱束缚,无视起重力,在赛场上起舞得奔跑着。得到队友的助攻,他踢出逆转比赛的进球。


想起了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。当记者问到比赛时露出的笑容,难得接受采访的他这么回答。


对助攻的洁怎么看?他说,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一天还能得到洁世一的助攻。


在我们之中,改变最大的是他。我们是很好的朋友,所以看到现在的他,有时会陌生。


但那不坏,相反是往好的意义上改变。他说,不是很美丽吗?


看见洁世一便像是看到足球最残酷也最美丽的那一面。


成功者仰望天空,失败者俯视大地。


“他对我而言,是十分美丽的存在。”凯撒怔怔地说,“千切豹马你说过这句话。真巧,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

“能回答我吗?你对世一是怎样的感情。”


“朋友和前队友,他不会是我的救世主。”千切回答很迅速,他暗自感叹这人真难缠。本来是为了看热闹才同意过来,没成想自己倒是变成热闹的一部分。绘心绝对是算准了,才激他过来。


“不管未来的我是怎么想的,至少现在,洁绝对不属于我的喜好。”千切提议道,“你想把幼苗灭杀在源头,我支持,随便你。不要把我牵扯进你们的吵架,一群笨蛋。”


“洁管好你男朋友。”


洁纠正道:“是未来的男朋友。”


“够了吧,你还想怎样?”


“漫城不止千切豹马一个人,还差得远呢。”凯撒满不在乎地说,他看向千切,“不过,好吧。我暂且接受你的提案,你说得对。”


洁神情激烈地说:“凪和玲王,你又准备牵扯谁进来,给我适可而止。”


“谁,单指一个人?你太小看自己了,世一。”


凯撒嘲讽地摇头,他缓缓吐出呓语:“你要是真出轨他们,必定是三人行,你们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。”


“大众公认,是你脸色再难看也改变不了的——事实。”


千切的脖颈像拧好发条的玩具,一瞬间动起来,扭头观察洁的神情。


他铁青的脸色,怒火中烧,扑过去的身体被千切一把拦下。千切语气里有说不出怪异的愉悦:“深呼吸,洁,你要冷静下来。”


“这是凯撒的诽谤!给我放手,千切。”


“你等一下,我带凪和玲王来对簿公堂,洁你等等。”


“疯了吗?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。”


凯撒怜惜的表情更深,他说:“需要看吗?我保存下来那篇报道。”


进化了不知多少代的智能手机,超薄的屏幕,清晰的展示截图保存下来的新闻。


一闪而过的画面,密密麻麻,全部是新闻的截图。


“不要在意,我总得通过其他手段关注你,自从你离开德国。”离开我。


就像即刻从头顶泼下一桶冰水,轻易浇灭了洁所有的怒火。


“给我打电话不行吗?”


“有时差,你不理人的坏习惯,不是一天、两天了。”


“时不时拉黑我,我甚至存了不少你的队友的电话。”


凯撒再次用指腹触碰到洁的脸颊,视若珍宝般,轻轻地拂过。


“抱歉,是我说得太过。”洁握住那只手,翻开掌心,脸颊贴过去。他的肩膀梭梭地抖着,面带倦意地说:“我很生气,凯撒你总能激怒我,比任何人都简单。”


“我许可你对我生气。”


关注了几秒事情的走向,三言两语,变成千切完全不能理解的状况。


他低头对自己说:“十分钟到了。”


“你们等着,凪和玲王随后就到。我保证,给我两分钟。”


我用尽一切手段都会把他们拖过来。


千切转身就跑。


谁想看笨蛋情侣秀恩爱啊,可恶。


最信守承诺的男人千切豹马,他离开后两分钟。凪带着他跃跃欲试的表情拖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玲王走了过来,他轻率地抬手打招呼:“哟,洁。自从上次比赛以来好久不见。”


“嗯,久疏问候。”


“千切说你有话对我们说。”他碰了碰玲王的手臂,“玲王应该也很好奇吧。”


洁对玲王给予怜悯的目光:“真是辛苦了。”


“没问题,不要这样看我。还有,好奇的人明明是凪。”


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,玲王的厌恶肉眼可见,他瞥了眼头顶的监控器:“先说好,我们上午的训练还没结束。现在算自由休息时间,洁有什么想说的?最好快一点。”


“欸,没事吧。”凪后知后觉,他拉长语调,“不过……嗯……应该不要紧。”


“现在是宣战布告,洁,下次一定击溃你。”


燃起如萤的烛光,正如不燃冰于高温下也会爆炸,平静无波如湖面般的眼睛终究荡以涟漪,他慵懒的眼神自始至终有着未曾改变的执着。


“好了,到此为止。”凪侧过头,“如果问起来,这么回答就可以吧。你觉得呢?玲王。”


玲王困扰地撑着墙壁,他满脸无奈:“服了你,我又不会反驳凪的意见。”


旁若无人的对话本身就说明一个问题,洁用眼神示意凯撒,你还满意你看到的一切吗?


如果未来这两人手拉手出柜,并且说对象是对方,洁都不会感到意外。


“这无法说明什么,更改变不了未来,你们之间错乱的关系线。这就是证据。”凯撒举起来自未来的智能科技,搭载VR功能的全息影像。


蓝色的三维图像在空中生成,引来凪的新奇的眼神,他喃喃自语:“现在的科技能做到这种程度啊。”


“当然是不可能!”玲王扯着凪后退了一步,“没听见他说的未来吗?”


“不用这么警惕,御影玲王。我想做什么,你也无法阻止我。”


凯撒竖起指尖:“闭嘴,看着。”


那是由两段影像组成的剪辑片段,分别有播放和暂停两个按键,进度条随着播放按键被按下,屏幕清晰勾勒出一个人脸。扩音器穿出的声音是无数闪光灯的‘咔嚓’声,采访的人声可用门庭若市来形容,话筒快怼到这张人脸的下巴。


“嗯,这个是我呢。”


采访的内容跟足球没有任何关系,似乎不是赛后,而是出席某场商业活动。大致见得到凪盛装出席的模样,配合他一米九以上的身高,脸上除了无趣只剩下无聊,兴致缺缺地点头或摇头。


“想问我有没有恋人?没有。”凪抚摸鼻尖,“应该能说吧,经纪人没交代过我。”


“结婚对象,唔……如果时间到了,有合适的人也不是不行。最好是一直认识的人,能支持我的足球。”


“在认识的人里有没有适合结婚的?”凪摆出思考的神色,“我想想……”


“玲王和洁应该都可以,不仅是同队,而且挺照顾我的。如果除去同队的要求,这么说起来,马狼也行。”


“那家伙做的料理很好吃,扫除、家务都非常擅长。”凪开始一一列举结婚候补的优点之处,“洁的话,他人很好,相处起来很舒服,脑子也很好。玲王是我的舒适圈,我太习惯和他一起,基本算他迁就我吧。”


“如果明天马上要结婚,三个人中谁愿意,我都行。”


洁精准地吐槽道:“若无其事的渣男发言,还有凪你是在找保姆吧?”


凪摸摸后脑勺:“我对恋爱完全没兴趣,太麻烦了。”


“我想把更多的时间献给足球。”他一本正经地辩驳道,“而且未来我们同队耶,那样我岂不是赢不了洁,虽然和洁一队挺方便的。不仅是足球,实话实说,谈恋爱或者结婚也挺方便。”


“你是个好人,我不会吃亏。”


“谢谢,不用。说真的你好糟糕。”洁不由自主将目光挪到玲王身上。


只见玲王毫不在乎,甚至是给予鼓励的态度,‘有什么不好吗?’他的双眼明晃晃地写道。


确实受女生情书到手软,结婚对象能绕地球N圈的财阀大少爷对恋爱的态度估计是深恶痛绝。可能凪有任何飞吹草地的迹象,都会被他跟灭蚊除害般消灭在源头。


“更糟糕的还在后面。”凯撒打消了洁的疑虑。


第二段生成的影像,其主人公是玲王。


一开口便是能进入推上热搜的暴言,直白的话语如不着片缕的人在大街上奔跑。


“我对开放式关系没意见,我喜欢我的每位队友。满意了?”


“结婚对象只要有价值,男的、女的都行吧?”


“与其找女性,还不如找男的,不用担心私生子……”


“反正我不介意多找几个,你情我愿的事情,无需他人指责,对吧?”


“结婚还能离婚,离婚还有复婚,我的财产公证不知多少年前就做好了,请不要操心。”


一系列破罐子破摔的问题发言,听得洁不知从何说起。看背景似乎是酒店偷拍的画面,没几秒就伴随玲王砸下手机的背景音,结束这段影像。


“优秀的经纪人本身就是一种保护球员周全的防护罩。在媒体报道之前,拿到这份影像的窃贼将以侵害他人隐私为由被起诉,官司缠身陷入泥潭不可脱身。”


凯撒随意地滑动屏幕:“你们的经纪人说服我引导舆论,付出了代价。”


合理的交换条件,他眨了下眼睛。


“这和足球无关,我不会当真的。”洁以死亡的视线让凯撒闭嘴,“人在怒火中烧时总会说出不太理性的发言,我能理解。而且这是十年后,不代表现在,一切都太遥远了。”


“洁,你不用替我解释。”玲王抬起掌心,他诚恳地放置到心脏的部位,“我了解我亲人,了解我自己。”


“实际上和我内心所想并无偏差。你是个好人,我不想说些腌臜的污言弄脏你的耳朵。”


以上所有话,凪说不定只听见了第一句。


“如果玲王接受多人关系,我无所谓。不过人数太多的话,我时间抽不过来的。”凪转了转脑袋,他的头顶亮起了灯泡,“喜欢所有队员的话,加上我能接受洁。”


“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不就好了。”


在不做人方面,玲王还不及凪。


褫其华衮,示人本相。


凯撒略带埋怨地说:“要为污蔑的我言辞,好好谢罪,世一。”


“万分抱歉,是我误会您了。”洁符合大和民族的节气,低头、鞠躬宛如做过成千上万次。他又果断地拒绝凪:“承蒙厚爱,我有恋人。”


“很不巧,就是你面前,这个糟糕的家伙。”


玲王适时地举起手:“不好意思,其实我内心还是更喜欢女孩子。”


“恋爱对象想选不会麻烦到自己的女生,凪不管从哪一方面都不合适……”玲王看了眼凪,痛下决心,“如果凪实在想的话,我……”考虑一下。


“被两人同时甩掉了呢,真是新奇的体验,下次问问马狼好了。”


“咳咳。”玲王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说出口的话,为了不让凪在自己的防备区域外被马狼打死,他强硬转移了话题,“说起来,洁,我们同队是怎么一回事……”


“你要说什么?”凯撒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缓慢地向前伸,褪下外套的拉链,刀鞘的一端从衣襟处敞露在外,刀口浮出一线寒光,“再说一次吧。”


“我会回答你。”


无害的刀鞘隐藏在他的外套里,像把秘而不发的凶刃,静待染血。


“模型刀,没开刃。”洁体贴地说,他神态自若继续跟玲王对话,“别问我,我又不是从未来回来的那个人。”


“你得问他。”


玲王挡在凪的前面,他谨慎地说:“我其实不是很好奇。”


“我想知道,为什么我们同队?”凪拽住玲王的外套后领,把他整个人往身后塞。又逐步拉进与洁的距离,直到彻底站洁的身旁,隐约看过去,高大的身躯挡了洁的半边身影。


按照凪的一贯风格,他把敌友双方划分界限。理论上,他是保护者的位置。虽然长久以来,被保护的人是他。


凯撒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出神,他涣散的眼瞳,像颗破碎的宝石。


“你知道吗?世一,不管是蜂乐回还是千切豹马,我不认为他们有威胁性。”凯撒凝聚着仅存的理智,如蜘蛛丝线垂下,向奈落之渊。他漠然质询:“你觉得为什么?”


他的目光从来没有落到凪或者玲王身上。


他只看向一个人。


最了解他的本性却矢口否认的骗子。


洁向前一步,站在最前方。


“因为是我对他们伸手,是他们靠近我。”


“好极了,世一你很清楚。”他任带笑意,是面对恋人时的温柔声线,“我爱你,所以,这不算什么。无论你拒绝我、反抗我,我依然选择你、原谅你。”


“唯独——我憎恨,你离开我。”


“你们的经纪人策划了这一切,从我身边,从德国带走你。你终究是不告而别,明明我在等你。”凯撒轻声说,“世一,你觉得我早已知晓,不值得你来说给我听吗?”
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
仿佛是触动了恻隐之心,洁握住那双冰冷的手,他们十指相扣。


“不会有下一次,凯撒,我会告诉你。我不懂恋爱,我们之间的相处也绝对不像世间普通的情侣。我不清楚该如何对待复杂的感情,但我可以肯定的是,聆听我的心。”


无人关注刀鞘的跌落,都在看洁。


他单手把外套拉到底,扯开布料的领口,露出心脏的部位。


“过来。”


“我的承诺永远有效,你想触碰、或者撕碎,随便你。”


凯撒没有伸手感受,也没有贴近胸膛去听。


他给了洁一个拥抱。


选择靠近的人,是凯撒,所以,一切都不算什么。


洁无法看见凯撒的表情,只觉得他拥抱得很用力,不想放手,如孤注一掷的人抓住最想要的东西。太煽情了,我又不会逃走。很想说出口的洁,最后拍了拍凯撒。


怎么会让洁看见呢?


捂住凪的嘴,阻止他说出读不通氛围的话,玲王沉下眼眸,放开凪。


那可不是应该给恋人看的眼神,都不算嫉妒与不甘,独占欲跟那个比起来算无伤大雅。


凯撒不再掩盖冰冷的薄翳,他说,不要靠近。


“麻烦收敛一点,我都想捂住凪的眼睛了。”玲王开玩笑道,“少儿不宜。”


你相信了他的示弱啊,洁。


墨水染黑的白纸,支零破碎的瓷器,玲王想,一旦破坏是怎样都无法复原的。


凪歪了歪头。


“刚刚玲王让我闭嘴的时候,我都想说,洁你好人渣。是我肤浅看待了你,抱歉。”


“凪,我觉得你的道德观是不是有问题,你对玲王的发言没看法,对我就有?”


“嗯,我对恋爱观自由,但吵架冷暴力是不好的。”


通过刚才的对话,凯撒放松了力度。一个小小的破绽,天才敏锐的察觉到。


凪拦过洁的肩膀,这一次,他直接塞进身后,挡了个严严实实。


“你的那个眼神也不好。恋爱不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吗?如果觉得痛苦,甚至想要伤害,我认为不要恋爱更好。”


“这里有一点点不对,恋爱有时是痛心。”玲王纠正了凪,他搭住凪的肩膀,“因为失去才会痛心。”


洁的面前像出现一堵墙,他干脆不挣扎,想看看这两人到底要做什么。


“请不要谜语人,不然我只能说滚。”


“过分。”凪嘟囔道,“虽然说不出来,但我觉得不舒服。他对洁的眼神负能量快溢出了,总之就是不好。”


“失去过的眼神。最重要的东西从眼前消失,并非无能为力。重新拥有他或者是破坏他,抉择与权衡,两个都好,两个都不好。”玲王扭头看洁,“其实是一厢情愿。”


“洁想过没有,离开这个词不一定指物理意义上的距离,而是一刀两断的含义。”


洁坦然地说:“没有,但有可能是吧,我不意外。”


“你说呢?凯撒。”


“暴露了。”凯撒托起下巴,“果然有相似经历的人更懂得辨认,这句话总是对的。”


“我懂,电视剧里出现过的,读懂杀人犯眼神的人只有同样的杀人犯!”


洁猛击凪的后背:“给我用个恰当的比喻。”


“好痛。”凪有气无力地叫道,“算了,拍回去更麻烦。”


“我赢过你没有呢?洁,在未来。”


“不知道。”


凪看向凯撒,他喃喃自语:“感觉不会回答我呢。”


“你们同队前,世一的队友是我,然后你们同队了四年。”凯撒露出幼稚的不满,“漫城在你们入队前的丰功伟绩,英超联赛近十年的霸主,金元时代下征伐欧洲赛场的铁骑。”


“铸成的王冠,给予天选之人。”


“世一,你们是同一个的经纪人,他操纵你转会,为了你登上世界巅峰的心愿。”


“听起来不坏。”


“对你有利,我不会阻止的。”凯撒冷哼道,“每次颁奖晚会都坐在你左右的两个人,就像现在,挡住你我。”


“感觉我们好像是坏人哦,玲王,这算罗密欧与朱丽叶吗?”


“不算,凪。已经分手的,叫跟踪狂与倒霉鬼。”


凯撒懒得理会言辞间的讥讽,他慢悠悠地说道:“我想想,御影玲王和凪诚士郎在两年前转会,离开漫城。”


“谁输,谁赢?”


他恶毒的神情像极漫画里的反派角色,逼近了身处光明地带的主角团队。


凪晃了下脑袋,他看向玲王说道:“听起来我们一败涂地的样子。”


“没有,就算队伍输掉也不代表凪输掉,说不定是我的问题。”玲王抬起头,“如果你会输,是我不够强。”


“简直是看不下去……”洁撇下嘴角,他揉着太阳穴,“你们清醒一点,能不能意识到,如果不同联赛能比较的赛场只有欧冠或者欧联杯,加上分组之类的,说不定根本没对决过。就算有,一次还是两次,根本不能作为参考。”


“凯撒不会说谎,除了误导和挑自己喜欢的部分说的地方,他挺真实。”


“真高兴,还能听见这个词。”凯撒挑眉,“未来的世一是个就算说谎,也会强迫别人当做真话看待的人哦。”


“确实,你有这个迹象,洁。”


“没有,我不会说谎。”


凯撒笑了笑。


“一切都要顺从你的心意,完成你分配好的职责。荣耀与毁灭,跟你同队是一念之差。”


“控制欲是种正常的生理情绪,如果太严重,我可以介绍心理医生给洁。”玲王语速极快,“务必不要客气,接受我这份好意。”


“不要,说起来,你好可怕。玲王确定有控制欲的不是你自己吗?”


“有,我的家庭医生中负责心理健康的那位,与我会定期交流、沟通。还有,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冲着我来,不要找凪。”


洁冷笑道:“你说的我好像是个危险的暴力分子。”


“你对他确实很危险。”


凯撒的一番话让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。


“你的经纪人是为了凪诚士郎的将来才安排他转会的,世一,你有意识到吗?在你们同队之后,他的价值变低了,实际上,关于他要转会的传闻比真正到来的那天要早一年。”


“世一强迫他留队一年,谁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。确实那年的漫城战无不胜,君临天下。”凯撒默默比了抹脖子的动作,“次年转会的人数突破新高,来来往往,留下还是你。”


“你赢他走,物竞天择是自然法则,可是——你不觉得你的残忍能面向任何人。”


洁迎着注视他的目光,神色自若:“虽然我不清楚凯撒你对未来的我意见有多深。玲王别瞪我,你难道觉得我有能力改变凪的思想。凪你也不要一副阴谋论的表情,事关你自己,好好想想。”


“你做得到,洁。”玲王咬牙切齿,“妄自菲薄与狂妄自大一样可恶,这两种情绪不管哪一种都能完美适配你。”


“你在球场上的自我意识,和球场下的过分谦逊,我保证BLUE LOCK 里的对此不少人有心理阴影。”


洁面露不解的神态,他沉思道:“我不能理解,我觉得大家都很强大,是我努力追赶的存在。即使我进步,还是会有追上来的人,也有我在追赶的人。”


“你们明明有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伸手触及的才能。”洁看向掌心,那里仿佛有一簇光,他握紧拳头,将光纳入手心。


也许曾经他会短暂地停滞脚步,为了输球而哭泣。


但现在他坚定、一往无前地说:“我只是全力以赴,仅此而已。”


只是这个就已经是足够灾难的才能了,洁世一。玲王烦躁地揉了下头发,你难道没有人类该有的沮丧心吗?还是说,连同苦果一并吞下,为了绝对的胜利而活着。


“我觉得挺好的,只要不同队总有能决出胜负的那一天,我会赢你的,洁。”


说完这句话,凪失去了兴趣。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,挥手道别:“到底为止,洁,下次见。也许未来真的我一败涂地,不过那肯定是我不够强,完全不是玲王的问题。”


“走吧,玲王。”


“嗯。”玲王点头,从洁的身边擦肩而过。


以极细的声音,像微不足道的絮语:“警惕他的求而不得。”


洁与玲王对视,他报以微笑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
等待他们离开的脚步声消失,一阵沉默过后。


“还要继续吗?世一。”


“我说过,奉陪到底,凯撒。就算你没有质问我的立场也无所谓。”


凯撒活动了下肩膀,他拉着洁的手腕,离开这片区域。


“说起来,他们又有什么特征你看不顺眼?”


“长得漂亮,和你同队,对你百依百顺。”凯撒说,“其实我不确实到底是谁?或者说,就算他们都是,也没问题。只有两种人会在这场战争里活下去……”


“爱你,愿意为你付出一切,或者是恨你,不顾一切也想杀死你。”


“时间不多了,我们去见后面那种人。”


不知为何,洁觉得凯撒低沉的声音有些脆弱,随后,他把这些当做错觉。


那冰冷的手,还需要继续握住吗?


他注视凯撒的背影,慢慢回握过去。



隶属「P·X·G」的室内训练场。


不知绘心提前安排了什么,球场的寂静传到走道,很明显训练场此时空无一人。非常不科学的现状,但洁没空去深究,站在原地,注视那道身影。


“凛。”洁呼唤他的名字。


他掀起眼帘,天蓝色的瞳孔像野兽立起竖瞳,面露凶光。


糸师凛等待多时,他堵在前往训练场的必经之路。


“下场比赛我会赢你的,洁,你不应在意无关紧要的事。”


“如果凛做得到。”洁走到凛的正前方,他微微侧身,示意身后凯撒的存在。


洁坦然道:“我没理由会输给你。”


他胜利者的姿态从U20比赛开始独树一帜,眼光高到只看得见寥寥数人,通过新英雄大战的几次比赛,甚至一直保持着这种高情绪的状况。因自信而骄纵,却也没有目空一切,理智仍然存于洁世一的眼睛,他审视着周遭的全部,以极其自我的观念去看待任何事物。


“你有些变了……是好事。”凛不客气地指出,“换做以前,洁会在意我看向你的视线。停滞的瞬间,思考可能性、权衡利弊,你不会直接看着我。”


洁耐心地解释道:“如何战胜凛,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,但现在我有答案了。”


“跟上次相遇比起来,凛的态度友善了很多,心情还好吗?”


凛摇头:“很糟糕,与那些比起来,跟你聊天更好。”


“你的心思总是格外的多……那不坏。”凛冷着脸,他指向凯撒,“你变了,因为他吗?”


“无需为他改变,你做你自己就好。不过,也许是你真正看清了自己。”


洁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他说:“凛,你看清了吗?”


“真正的你,是怎样的存在,我想知道这一点。”


“为什么?”


凛纤长的睫毛如羽翼般展开,他眨着眼不是被惹怒,更多是困惑。


“我想了解你,没有什么理由。嗯……一定要说的话,我想赢你。”


浅浅的笑,像散开的画布泼上彩墨,染上鲜活的颜色。


“你很好,洁世一。”


凯撒立于这两人视网膜的视线内一侧,站在中间,无聊地等待着,得不到任何的关注。


礼貌、安静,没弄出刺耳的动静,虽然存在本身对于凛来说,足够碍眼。


凛不懂,他只觉得糟心,更像是看着在意的人误入歧途。


说起来,在见到这人前,他都无法把洁世一跟恋爱两个词扯上关系。


“虽然眼光很糟糕,不管是选队友,还是恋爱对象。”凛不再微笑,他越过挡路的凯撒,“我都不知道你有被人欺骗的潜力。”


“这位是恋爱对象的未来姿态,而且分手了。”洁补充道,“不过现在我们没分手,纠正一点,我也没被骗。至少我是根据自己的想法,选择……嗯,谈个恋爱。”


“好吧。”凛没有被说服,他只说好。


安静得离谱,洁跟凛对话时心惊胆战,他觉得凯撒的沉默是在酝酿一场风暴。而且是惊天的暴风雨,席卷半个世界的风波,无差别将在场人的人生搅弄得天翻地覆。


凯撒恶作剧般地眯起眼,意思是,你猜得没错。


他施施然开口,像场姗姗来迟的主持人拉起大秀的帷幕。


“你们的关系比起未来,现在看上去要好很多。如此平和的对话,也许只有十年前才能看到……真让我感动。让糸师凛失去理智的对象,从来是两个人,不,其实是一个人。”


“糸师冴。”凛谈论起这个名字,独独一霎的平静,“但说无妨。”


“还是刚刚那个话题,世一,我不确定那个人是谁,让你离开我、选择他的对象。”凯撒展开两只手,像是手握天平的两端,接着一只手的起伏,象征天平的倾斜。


重重地落地。


“最有可能的对象——糸师冴。我都不知道你们何时有联系,但是,他对你很重要。”凯撒失笑道,“即使你现在一无所知,甚至认为是我又一次误导你。”


“你知道的,我不会对你说谎。”


米歇尔.凯撒,你现在就是想让我死。洁狠狠剜了他一眼,疯了吗?你信不信如果证实这一点,我和你今天都别想走出这个门。


凛的反应很迟钝,他没回过神,比起愤怒或者质疑,他茫然。


他理性地意识到即使问现在的洁世一或者糸师冴都没用,对还不曾发生的事情,如何开口。


“我不允许,杀了你们之中的谁,可以做到阻止这件事。”凛抚上额间,他笃信道,“果然还是要杀掉你才行,洁。”


“凛,谁要因为这破事,被你杀死啊?太不值得了。”


“这么想的你还算有救,难道是混蛋老哥的问题……”


“冷静一点。”洁不记得今天说过多少遍、也听过多少遍这个词。他忙不迭说道:“只是凯撒一面之词,你为什么要相信?”


凛失神的眼眸犹如黑暗本身:“有这个可能性,只要有,我就不会放过。”


“停下。”凯撒拍拍手,“这些都不重要,我不关心你的想法。现在作为我好心回答你,而你所需付出的代价,告诉我一件事,糸师冴的手机号码,我只想确认他十年来换没换。”


“我很想说不要告诉他,不过算了,随便你。”


洁一脸冷漠,他双手环抱在胸前,随时准备离开。


凛报出一串号码,他对此倒背如流。


“长情,真是个好习惯。”凯撒莫名说道,他拨通电话。


……


电话接通了。


大概两分钟的解释,就洁看来,完全是鸡同鸭讲,不啻于,跟直男说HOMO段子来得搞笑。


总之,冴听懂了他想理解的那部分。


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失真,穿越大洋彼岸,带来这样一句话。


“是嘛,第一次听说。不过,我知道了。”


随即他挂断电话。


“开什么玩笑!你给我说说为什么?”凛从凯撒手里夺过电话,试图重拨回去。


洁逃离的脚步暂缓,人类最不该拥有的感情该死的好奇心作祟,他强行停下来。


正当他以为电话不会接通。


“凛,还有事吗?”


“你会爱上人类,而且是男人,太可笑了,你有这种感情。”


“片面之词而已,虽然说不准未来,我对洁世一暂时没有那方面的兴趣。我有在看他比赛,他确实离我需要的姿态越来越近了……如果控制是爱,我会爱他。”


“凛,会对这个动摇的你,还差得远呢。”


“去死吧,如果这是你,我一定、一定会……毁掉你的人生,糸师冴。”


“说些做得到的事情,凛。好了,我很忙,不要再打回来。”


凛挂断电话,丢还给凯撒。


他闭上眼睛,再次睁开时,杀意尽显。


“洗干净脖子等我,洁,下次见。”


匆匆离去,洁只能看见他远走的背影,凛沉默地按捺住强烈的情绪,依然是等待。


下次见面……我要杀了你。


他的未尽之言。


“果然,我认识的没有一个正常人。”洁叹息道,“你满意了?”


凯撒捂着嘴,他实话实说:“如果根据世一的反应来看,好像没问题。”


洁的耐心宣告跌停,头也不回,他走出此栋场馆,一言不发回到最初的训练场。


将任何事视若无物的神情,是凯撒最熟悉的他。


他的冷酷,深入骨髓,好似冰棱的碎片刺中角膜,从此成为无心无情的怪物。


使他屈服的方式只有一个——摧毁他。


而想他让步,更简单。


从十年前凯撒就心知肚明,此后的十年里,不断地为了他的回眸而放低姿态。


“别生气,亲爱的,我不会继续做你不喜欢的事情。”


“最好是。”


“我向你保证。已经结束了,真的,请相信我。”


“你的承诺,我很怀疑。”


打断他们对话的是指甲尖锐的点击声。


随后,像是划过类似黑板的物体发出刺啦的声音,翻阅纸张的哗啦声。


麦克测试,bing~beng~


“其他人的问卷调查帮你拿过来了,不用谢,算售后服务。”


“来自国神的留言,我对你们的性取向没有看法,但不要妨碍竞技状态。”


“马狼说,恶心,离我远点。”


“最后是爱空,他想问洁为什么要找个德国人,不能找日本人吗?”


“就这样,没了,你们可以继续聊。”


扩音器彻底关闭了。


洁由衷感慨道:“你觉得我们还有聊的必要性吗?”


“看来他们都不是,可我总觉得应该是你在BLUE LOCK 时期已经遇到的人。”凯撒似总结般伸出手指,“拥有天赋的才能、领袖气质,还有神经质……”


“不然就是黑名兰世,他站在你身边,离你最近。”


不觉得耳熟吗?似曾相识的发言,洁好像刚刚听过。


等一下,他的大脑开始飞速地旋转。蛛丝马迹从凯撒的只言片语里被翻找出来,直到抓住真相的线,抽丝剥茧。蝴蝶的卵躺在透明的茧团,呼吸间,仿佛即将破茧而出——


总结一下,凯撒的证词。


一直陪在他的身边,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;同队过、对他百依百顺、爱憎分明;顺带长相漂亮、拥有领袖气质,也有天赋的才能,为人还神经质、有点病。


以及是对洁最重要的人。


“我觉得,你在说你自己。”


所有特征的集大成者,神经病的王者。


从茧里伸出翅根的燕尾蝶,撕开透明的薄膜,磷粉扑扑地散落,振翼而飞。魅惑的蓝蝶停留在那张同样妖艳的容颜,他的眼尾泛红,一切像是一幅正要完成的画作。


“他们的特征恰好都是你拥有的东西,你确定你不是一直在耍我?凯撒。其实我们之间有时差,今天对你来说是,四月一日,正好还是上午。”


洁想着,下一秒,这人是不是就要说,你发现了?


如果是这样就好了……


凯撒露出了苦涩的笑,就像梦,梦醒了,一切就结束了。


“可以给我一个吻吗?one last kiss .”


故事戛然而止。


等到洁从烟雾的环绕里看清前方的道路。


星星点点的光束破碎,银丝的缕线与黄金的绸缎交汇,编制成命运的纹章。极光的垂暮如虹光降临,火树银花,如梦如幻,浮起白雾的影子。


一道、一道,割裂。


“我倒是想说,给我个答案再消失啊,可恶的家伙。”


洁转身,他跑向更衣室,如果他没猜错,那家伙应该还在那里。


他推开门,熟悉的背影从更衣柜取出队服正要换上。内斯不知道待在更衣室里多久了,似乎很想向这个人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。


“米歇尔.凯撒。”


听到洁的声音,他疑惑地回头。


洁扑了上去,恶狠狠咬了他的嘴唇一口,那是个充满血腥味道的one last kiss。


“你是个白痴。”洁丢下这句话,摔门离开。


凯撒眨了眨眼睛,他抚摸上嘴唇,舔去血丝。他轻浮地笑了笑,拉上队服的外套。


等他换好衣服,可能就要去追洁。


目的也许是给予惩罚含义的其他东西,也许,一个吻?


在此之前,希望内斯能解释清楚。


忠心耿耿的内斯做出‘没问题’的手势,现在就准备着手去调监控。


当然等他在监控室迎面撞见黑名已是后话,暂且不提。


故事到此告一段落……


真的吗?



B面


距离下午的练习比赛开始还有十五分钟,球队的成员们陆陆续续回到更衣室换衣服。


洁也不例外,他躲了凯撒两小时,不想最后功败垂成。于是乎,在黑名的掩护下,仅剩下五分钟的倒计时,他终于成功进入更衣室,打开属于他的更衣柜。


接着,一阵莫名熟悉的烟雾飘起。洁反应过来,与未来的凯撒消失前一模一样的情形。


触发的媒介是——更衣柜。


“怎么了!失火了?救命啊!”


“烟雾报警器也没响啊,栗子头,你做梦呢?”


“洁呢,人去哪里了?”


“要不要找教练过来……现在是突发状况,先暂停练习比较好。”


“找谁啊?诺阿还是绘心,你确定绘心不会让我们死得更快。”


“冷静,捂好口鼻,还不知道对人体有没有害处。”


“远离这地方……洁呢?”


烟雾散去,出现在原地的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背影。随着他出现的那一刻,白雾朦胧的遮挡全部烟消云散。更衣柜的门半开着,他推开门的阻碍,转身回看,发出噪音的源头。


因他的出现,鸦雀无声,一片寂静里似乎只有心跳声震耳欲聋。


他挽起刘海,仔细地扫视周围的人。现在旁人才能看清楚他的着装,高定的西服四件套,浅灰色的面料透露出低调的奢华。他抬起手腕,腕表确定了时间,分针正在前进,时针指向二的位置,镶嵌了一颗硫黄的宝石。


“好久不见,真是熟悉的面孔。简单的自我介绍,我是洁世一,来自2029年。”


他招手,黑名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,站在他旁边。


五十岚被他一身装束的金钱气息迷晕了眼睛,他扯着雷市走到前面企图叙旧。


“功成身就,一看就是成功人士。”


“拍广告呢,你未来也有这个成功人士的时刻。”


“洁世一,长大后你是这样的啊!完全看不出来,气质变帅了。”


“脸没变,如果雷市觉得有改变,感谢化妆技术。”


洁举起手,算是对其他人打了声招呼,他偏过头:“帮我拿一下,我要换衣服。”


“哦哦!”


“啥?”


他卸下腕表和衬衫的袖扣,另外手腕处银制的手环,带有v字标识的领带夹,别在马甲纽扣处的怀表链,钻石的耳夹、耳骨链……前前后后至少十件以上的装饰物,从目瞪口呆到彻底没声,前后不过一分钟。


被当做首饰架的两位,动弹不得,根本无所适从。


冰织帮忙拿了一部分,雪宫不得已走向前,辨别出哪些是易碎品需要小心存放。


“非常感谢。”洁略微颔首。


黑名双手托起他的西装外套,说话的功夫都折好了。


等他换备用的大一码队服,再套上外套时,一群人都在讨论如何收拾琐碎的装饰物。


“没关系,本来就是在赞助商的赠品,随便往柜子里面塞吧。”


“话说,我没猜错马上有比赛,我们该上场了。”


全部人的视线看向他。


五十岚大呼小叫:“你还准备上场?不奇怪发生什么了吗?”


“没什么比足球重要,走吧。”洁伸出手,“我想让大家看看我的足球。”


他笑着说:“肯定会很有意思的。”


总是有人如同被蛊惑那般,握上他的那只手,不论是谁……


出更衣室,在前往训练场的走道上,洁走在最前方,听冰织给他讲解下午的安排。他的手掠过冰织的后背,听到分组的时候。他贴近了冰织的脊背,询问道:“自由选择吗?”


“理论上是抽签,当然如果可以选,我想和洁一队。”


“谢谢,冰织。我也想,还是与熟悉的人踢球比较好。”


“对了。”洁勾起身旁黑名的脖颈,他的声音似蜻蜓点水,顺着黑名的耳廓直直钻进去,“比赛完后,告诉我,他做过什么。”


“我会提前整理好。”黑名不疾不徐地说道。


冰织惊讶的表情,好像在问,洁所说的他是谁?


“早上应该有其他未来的人来过,有几个人表情并不意外。绘心没立刻冒出来阻止我,我看看,应该BLTV的直播放送也关掉了。”


“侦探吗?”


“不,我看得比较仔细。”洁竖起指尖,他抵在唇间,“职业性质罢了。”


神秘莫测,像是一场席卷整个球场的暴风眼。


“还有,他一点也不意外。”


单手狙击的姿势,目标是场内的米歇尔.凯撒。


洁百分百确信,来到过去的人,是凯撒。


他没在意,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,从他站在此处的那一瞬间开始。皮肤感受到BLUE LOCK的温度,鼻尖嗅到人工草坪消毒水喷洒的味道,不知有多少监控摄像头对准拍摄。


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战争。


然后,洁见到,他的偶像、英雄,也许更多的形容词。


但是诺阿,对于洁最重要的那一面是——世界第一前锋。


那一刻,有人觉得,他笑得像个孩子。


“和我来场比赛吧,诺阿。如果有命运,那一定是为了这一天而存在的。”洁世一用德语说道。


在场的工作人员匆匆送来备用的同声翻译耳麦,他接下后道谢。


插曲过后,他等待诺阿的回应。


“这不在合同里,给我个解释。”诺阿双手插着腰,“我不在乎你奇异的手段,但很明显,如果与他对决,对手只有我或者其他世界级……”


“二十六岁,嗯哼,年轻气盛。”


洁调整好耳麦的位置,他凝望那铁灰色的眼睛,说道:“当做愚人节礼物就行,要知道当我成为现在的我,你已经退役了。更别说,当我有实力与你一战,诺阿你过了巅峰期,赢你没有意义。”


“让我看吧,世界第一,我想看你。”


“你想赢我,洁世一。”


“谁不想呢?诺阿,那是你。你站在我面前,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,魂牵梦萦。”


这句话都算是深情的告白,凯撒落后几步,他盯着洁的侧脸。


“那你也得找到队友,包括守门员在内,全部是十一个人。”


“如果我找我熟悉的队友,那么比赛无法成立,我太了解他们了,而你是相反的。如果是两个人的对决,称不上比赛。”洁的言辞里并没有失落,他陈述事实,“我有个提案,告诉我,绘心,下午还有哪场球队在踢练习赛。”


“漫城。”


扩音器响起声音。


“非常好,我想他们不会拒绝我,好歹我为漫城工作了六年。”


“给我十分钟,然后我们比四十五分钟,诺阿。”洁说道。


根本没有让诺阿拒绝的打算,他胸有成竹,浑身洋溢着天之骄子的自信。因实力而骄傲,他平视诺阿,是看向对手的眼神。


年轻,像一轮太阳……


“未来是世界第一是谁?”


“是我,不论任何人怎么想,你问我,我说是我。”


“爱我的人或恨我的人,终究都会说,是洁世一。”


他平淡地说,却笃定到如同说出世界的真理。


“好,四十五分钟。”诺阿满足了他。


为了看太阳升起。


虽然话是这么说,诺阿抽身回到教练室,他要重新和绘心核算合同的细节。


洁看了眼忙碌的诺阿,没有回头,直接握住触碰他脖颈的那只手。


“真让人伤心,世一的眼里只有诺阿。”


“如果是十年后的你说这句话,我没意见。”洁挪开他的手,“我对竞技状态还在少年时期的你,没兴趣,凯撒。”


洁扭头看凯撒,指腹轻轻地碰到他的嘴唇。


“我咬的?”


“很痛的,做了坏事,世一却躲着我。”


洁很自然地凑近,唇边贴过去,一碰即离。


等凯撒想加深这个吻,他捂住凯撒的嘴,亲吻印在手背处。


他凝视那蔚蓝色的眼眸,微笑道:“我无需用此证明我的爱吧?”


“果然,世一变成很糟糕的大人了。”


“谢谢,你没资格说我。比赛赢了,你才有资格亲吻我。”洁的手指抚摸那玫瑰般红润的唇,细细地描绘柔软的轮廓,他的指腹撵上伤口,造成新的血丝。洁低头舔掉指尖的鲜血,水光染上嘴唇。


“一直是这样约定的,凯撒。”


他翩翩然地拂袖而去,用十分钟的时间从漫城找到自己需要的队员。


至于这场比赛的观看人员,是设施内的所有人。


现在,漫城里最懵圈的人是御影玲王。


没人给玲王解释前情提要,见鬼的,他眼前这人难道是洁世一?


他离开了这个房间五分钟,好像整个世界都换了个主人。阿吉的眼神现在是在看外星人,科研的光芒逼人不可直视。凪的眼睛亮得就像拿到圣诞节礼物的小朋友,围着冬季温暖的火炉乱转。千切手足无措,似乎想伸手碰那个人的肩膀,又紧张地放下,尝试了好多次,最终作罢。


你紧张个什么?千切。玲王腹诽道。


时间的流逝在洁世一身上彰显出威力,他从容、不紧不慢地向玲王招手。


玲王僵住了,等他越过人群走向洁,两侧的人都在看他,像是参加一场加冕仪式。


洁握住了玲王的手,捏了一下,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看过来,如大海般神秘的蓝。玲王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,他满含笑意,以鼓励的口吻:“我需要你,玲王,来创造历史吧。”


“我很熟悉你,要知道未来我们亲密无间,和你以及凪相处的那四年,是我倍感荣耀的时光。虽然有点早,但你会想看到我们之间的配合的,对吧?”


玲王可耻地被说服了,他感觉心跳得有点快,呼吸间,嗅到洁世一颈肩处清爽的白茶味后调是微醺的尊尼获加,辛辣的威士忌融入苏打水调制。洁翻起手腕,撩过肩头的散发,他捂住味道最浓厚的地方,羞涩地笑了笑。


心停了一拍,他连连点头,后撤步躲到千切身后。


“等一下,千切,好可怕。洁世一,私底下是这种人吗?”


“你紧张个什么?玲王。”千切撸掉扯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,“基本操作,他一进来,三言两语,我感觉有人能为他付出一切了。”


凪跟收拢手臂的大型动物一样站在洁的身旁,不自觉地拉住他的衣袖。


洁抚摸他的手背,抬眸说道:“如同我刚刚说的那样,我们与拜塔将有一场四十五分钟的练习赛,对手是诺阿,以及他选择的成员。在剩下的球队里,我了解漫城的踢法,请助我一臂之力。跟随我,相信我,作为回报——我将让你们看到世界。”


“顶尖球员之间的对决,哪怕是练习比赛,参与其中吧,从中脱颖而出。”


“说的我都有点心动了。”正牌教练克里斯冒出现,“加我一个怎样?”


洁开着玩笑:“拜托,你们还有好几次欧冠。让给我吧,我没机会了。”


“不是谁都能做个打败偶像的美梦,我现在……很开心。”


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天真出现在他的眼眸,干净得像一尘不染的天空。


“从第一次踢球开始,生根于我们灵魂的打法,传控足球,one touch ,我唯一的要求。”


没有人提出疑虑,就像学会站立的那天起,人类自有记忆便学会说话、走路、奔跑,而足球的记忆,是传控。


心在跳动,连成一片,接着——上场了。


前来观看比赛的人比想象中更多,不亚于一场小型的助威。这是一场永远不会对外公布的比赛,禁止摄影、录像,在场的所有人作为观众,只能用眼睛来捕捉这场战役。


跨越了时代的斗争。


开球后,有人才记得呼吸。动态视力最好的二子拉着爱空,站在侧面的一角,他们是看得最清楚的人。很会阅读比赛的乌搭着乙夜的肩膀,坚持要给他说这场比赛的走向。


蜂乐毫不避讳地走到凛旁边,可谓是报团取暖,旁边还跟着之前的队友。跟他相比,马狼离所有人远远的,嫌弃地皱着眉。


“这人谁?洁世一,你说他的踢法——说是糸师冴,我都信。”


如提线木偶般掌握着敌我双方的动态,高高在上从空中俯瞰赛场,人随着他的心意走位,高速、极其有效率的推进,从后场到前场,一共只有十九球。


精密的缝合线遍布足球场,穿针引线的动作,构成这幅图画,直到手术刀抵上要害,见血封喉。


最后一个人接到球,很自然地射门,被我牙丸高超的技巧挡住。


洁抬起手,慢慢拍了拍,示意进攻有效。他竖立掌心压至后方,于是雷霆般的进攻如潮水收缩,整体行径的路线开始回防。


全程不过三分钟。


“破门,只是时间问题。”乌摸起下巴。


“废话!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好吧。”


“他现在踢的位置是中场吧?怎么未来还换位置打了……”


“哦,他和玲王交换位置了。打控制的进攻点是他,防御点还是他,的确中场比较方便。”


“脚法变好了,可能之前的比赛算倒数,现在正着数能看了,看起来真努力。”


乙夜一把薅住乌的嘴,拍着他的头:“闭嘴,没人觉得你哑巴。”


洁其实对现在的大多成员一无所知。十年间,来去的球员如云烟,他能记得特点的球员一般是队友或常见的对手,惯用脚、踢球习惯的方式,他必须要了解这些,才能直塞出毫无瑕疵的球。


落点,在半场。熟悉他的人自动布置好阻碍,尤其是国神,冲在最前面。


“你看着我就足够了吗?”洁比年轻时长高了几厘米,虽然不如国神,整体的体格是锻炼后的精干。合理的冲撞,即使无球,仍针锋相对。


“必须盯死你才行,洁世一,你是个威胁。”


阿吉抢到落点的球,回防到右后卫接球。凯撒断球,距离球门是二十五米,最佳路线被玲王阻断,球来到旁边的凪,他抬脚,停球,传至边路。是雪宫前来阻碍进攻,他不再纠缠。


“来,我们去赛场的中心。”洁说道。


“我不会动的,更不会放你过去。”


洁为他的一番言辞轻轻摇头:“不需要,球会过来。”


边路的角球攻向球门,我牙丸一拳撞到球心,飞得很远,甚至越过半场。


恭候多时的内斯稳稳停球,越过防守的两人,他通过球场的纵深,长传到另一侧的凯撒。


国神的视线一瞬间偏向球,洁从他的眼皮下消失。加速、奔跑,以进攻人员最讨厌的姿态挡在禁区前,他的指挥控制着防守的每个点,不漏出一丝空隙,接着洁对上凯撒。


“你多余的跑动比未来多两倍以上,年轻真好……”


“世一才是,带狗散步很快乐啊,你需要好好节省体力。”


“不用,断你的球比喝水吃饭还简单。”洁碰掉球,强硬地夺走了。凯撒的臂弯挡住他的转身,下一刻,脚后跟强传出去。


由玲王接球,再次回到半场。


眼花缭乱的进攻、唯有进攻点燃人的灵魂,吹哨的暂停则是另一种融化寒冷的冷凝剂。


“真厉害。不是异次元的那种,而是伸手可触的强大。”二子捂住嘴,“没有脱离队员的动作,像水一样融进去了。如同自己的手脚,在指挥进攻与防守……推进球门的速度越来越短了,出脚都不需要考虑,很难想象,在此之前,他们不是一个队的。”


爱空在空中画出线路:“他在思考和阅读比赛,大概是球场上看得最深的。”


“很强,完全是世界级,但是……”没有教练们对决时的震撼感,紧张又激烈,鸡皮疙瘩不由得布满胳膊,从脊椎骨上窜出来的凉意,后背直冒冷汗。


很奇怪,爱空想到,太团队了,一点都不像洁世一。


他应该是更自私的人,将欲望显露无疑,贪婪的存在。


“one touch .”蜂乐比起画框,他只睁一只眼,观察球场的动态与空间,“之前没有那么流畅的,还在回传,现在不一样了。”


传控的尽头是一个人的进攻,不管多少个攻击点,球只有一个。


除了我,没有别的选择,不,那是不合格的足球。


优秀的球员有好几个选择,都是正确的,从中选一个——为了进球。


“我们只有四十五分钟,现在还剩多少?提速吧,更快一点,不要害怕。”


他就不怕失速吗?本来已经很快了,稍有不慎的失误,会让球员的精神达到极限。


爱空瞪大了眼睛,他偏头对向二子,希望得到一个答案。


将敌我双方的精神绷紧,为了达成目的,跟得上的人与跟不上的人,像一场选拔赛。


没有人希望不被选中的人是自己。


“好想上场比赛……”


“和你踢球很愉快。”洁对国神说,“给我一种很怀念的感觉,现在热身该结束了。”


他换位,真正的对手是引而不发的诺阿。


“我给你一点时间适应我,毕竟我了解你,不然太不公平。”


朝着落地奔去的两人撞在一起,扭曲的足球凌空,被撞到一旁。接球的人竟然有一秒愣住,很难理解这一刻球为什么到自己脚下,身体的条件反射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,他朝最近的队友传球。


接到球的洁世一,开始自己的表演。他的速度并不快,却有自己的节奏感,过人时人球分离,直接把防守球员当做背景板。如慢跑般闲庭漫步闯入禁区,队友卡位得很及时,挡住追来的球员。


诺阿的断球没有完全阻止他,但球被截下。人是冲着球去的,即使是危险的禁区,也没有吹停。


他背对球门,扭身停住球,以往后倒的姿势,把球从诺阿的脚下捞出来。


球射向天空,落点在右侧方。


“总感觉幸运会降临。”千切接到球,射门的一瞬间,防守的黑名挡了一下路径。


球撞击门柱,我牙丸蓄势待发,准备把球抱住。


凪的补射随之赶来,他无比天才地挑起球,踢过我牙丸的头顶,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。


“都看到你来了,怎能不防。”一直以来隐身的雷市,作为后卫,他被要求整场盯着凪。他呼气,狠狠地把球踹出去。


速度很快的雪宫接到球,踢往前场,没过半场就被看清轨迹的玲王拦下。


玲王的目的一直是凪,虽然凪现在自顾不暇,让雷市贴身缠着,一时半会似乎脱不了身。但其实在缝隙间,看得到他接球然后射门的姿态。


在半场内,足球几经易手,激烈的缠斗中拜塔的后卫踢出边线。


“还行,继续吧。”洁走到玲王身边,他凑近说,“玲王你想传给凪也行,我只有一个要求,在凪离雷市起码一步距离,至少一步,不然会被追上。”


“雷市反应速度没那么快吧?能甩开他的。”


“那又怎样,凪不擅长对抗粗暴的踢法,他脑子没对方会犯规的概念……甩开然后追上,浪费体力。”


洁挥手,他让凪跟过来,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:“不要挪开视线,你的眼神完全不会骗人,没人会动摇的。”


凪鼓起两腮,他沮丧地说:“这招没用哦。”


“你对想得多的人会有用,雷市不过脑子,他根本不想。”洁摸了摸凪的头,“下次努力。”


“千切你随意,没必要觉得刚刚更近一点会好。黑名是凑巧看见的,不是每一次都能看见。”


千切觉得离谱,洁刚刚的姿势是倒下的状态,几秒钟他看见了多少动作。


“好吧,你说的我就信。”


凪举手道:“有人跟我换位吗?我想去边路了。”


“凪,别着急,不是很好的体验吗?你也是时候知道哪怕犯规也要逼你离球的滋味了。”


“我想进球——”


“会的,有的,你甩来雷市一步以上,玲王传给你,你就能进。”活动了一下手腕,洁说,“不会有人妨碍你的,我保证。”


“阿吉,进攻的人数够了,谢谢。没有你防凯撒,刚刚一瞬间球就会回我们半场。”


“不会让他过来的。”


“真可靠。”洁看向附近的所有队员,“疲于奔命,回防的速度也是个问题,嗯,修正一下好了。”


“来吧,继续。练习的目的是找出问题,加以改正。不过,我们已经是很优秀的队伍,现在来证明这一点。”


彼此间的对视坚定了信念,足球是团队配合,也是个人的抉择。


就像一场硝烟弥漫的战场,指挥官精准地指挥进攻,旗下的士兵们深入敌阵,扼杀敌人的咽喉。


洁世一随意地下压手腕,他垂下眼眸:“比赛再开。”


氛围变了,说不出是漫城的球员对视的频率变高,还是传球的次数又上升。像真正撕开猎物胸口的进攻,从肋部,到两侧,整个球场活了过来,多路的进攻根本没法防御。


哪怕进攻到自家球门,诺阿显示出世界的实力,他的脚步没有任何人能阻碍。球场的风向标瞬间偏向拜塔,就像巨星的闪光,足够决定一场比赛的胜负。


没有必要性,诺阿的队友不是每个人都能反应他的动作。哪怕他天神降临,连过五人,终究会为了百分百机率进球,调整姿态射门的预备动作。他的发力没办法一蹴而就,这是职业球员千锤百炼造就的本能,也是洁时刻等待捕捉的信号。


蜘蛛编织网,他勾勒出陷阱。也许用得上,也许用不上,没关系。


多得是办法,哪怕无法阻止,哪怕被进球,下一秒的回敬,如约而至。


足球便一直拥有无法预知的魅力。


等球在洁的脚下,他的奔跑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……


如他所料般,周围人动着,像是慢动作回放,简直像看到未来。接着,他的想象破碎,有人闯入他的世界,凯撒面无表情,挡在他面前。


“你知道的,我对现在的你没有兴趣。”


弹飞的球,下一个落点,球喜欢洁世一,所以球到他脚下。


长驱直入,而后——零角度的打门。


开场十分钟,第一个进球。


洁抬起手,缓慢地鼓掌,三下。


他说:“继续。”


事实上,一场练习比赛,真正的厮杀就此开始。而后的三十五分钟,打的是畅快淋漓。双方队伍都开始换人,不少人得以体验到本次比赛的魅力。不知道下一个进球属于谁,是团队配合打进去的球,还是以个人的独力。


凪甩开雷市后,得到玲王的助攻进球。而后是禁区内被吹的任意球,罚球的千切,一击未中,随后的补射还是幸运的抢到射点。


凯撒的才华尽显,他在第一次被过掉的瞬间,以精湛的技巧绕开所有防守的球员,他的冲击犹如核爆。诺阿则是一力降十会,没什么大的动作,普普通通地踢,已让防守队员心态崩溃。洁默默承担起防守的责任,往后撤。


踢到最后,防守线消失了,完全变成射门与过人的练习比赛。


等到四十五分钟结束,四比四平局。


“足球真有趣,我想踢一辈子球。”洁大喊着,他拿起毛巾擦去汗。


诺阿补水后,说道:“没感觉到你想一决胜负的样子,洁世一。”


“我只是想和你踢球而已,诺阿。战胜你不代表什么,输给你也是……个人荣誉、团队荣誉,我们得到了太多了。”


洁笑着说:“我很幸运,遇见你。”


“是嘛,你不错。作为我的学生,我以你为荣。”


铁血柔情,只是一瞬的弯下眼眸,诺阿恢复原先的样子,他环视四周。


“暂时休息,晚训结束来赛后总结。”


四周因体力不支倒下的球员哀横遍野,比踢完全场还要累,完全是拿踢全场的体力奔着半场来回奔波。感觉人均跑动有两万步以上,攻防间,眼睛眨都不眨,就得跑一个全场。


当做背景板的防守成员腿都软了,主力的进攻人员也从未在半场比赛就射门如此多的次数。


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,两方握手时,扭曲的表情,没有愉快的氛围。


“我没消失,感觉还有时间。有想问我的事情,记得排队。”洁随意地说,他搂过黑名的肩膀,“走吧,我们找绘心有事要说。”


黑名不容置疑地躲开队友看他的眼神,他睁着眼说瞎话:“没错,我们有事。”


路途中,他不带有私人情绪地说了下凯撒干的破事。配合绘心提供的监控,洁大致还原了早上的情况。


“嗯,辛苦你了,再陪我回更衣室吧。”


黑名跟在洁身后,是个符合基准值的保镖,挡住窥探的视线。除去换衣服外,洁从叠好的西服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,打开是枚银戒。


左手的无名指缓缓带上那枚戒指,应该是刚买不久的东西,他的指根还没有浅浅的戒痕。


黑名的表情绝对是本日内起伏最大的一次,他合拢下巴,稳住颤抖的指尖,总算没提出质疑的看法。那样不好……如果是洁的决定,不论是什么,他只会遵从。


当然他维持的淡然神态,对于其他人就是个噩梦了,完全没有提示,毫无征兆地发现这一事实。


更衣室内东西掉落的声音此起彼伏,不知道的,还以为大家不止虚脱,连手都开始抖了。


凯撒不在此处,他冲澡需要一段时间。


于是,首当其冲,跳出来的是内斯。


内斯屏住呼吸,沉住气:“你结婚了?对象是谁?”


“一个白痴,你很熟。”洁毫不客气地讲。


“什么时候的事情?”


“一个星期前,在德国,醉酒误事而已。我问过我的父母,他们暂时没回复我,如果他们不乐意,我会考虑一下离婚。”


“哈?你怎么敢提这个词。”


“有一个白痴,不知道自己已婚。还觉得恋爱对象实际跟自己已经分手了起码六年,你觉得我为什么不能跟这个白痴提。”洁叹气,他无比宽容让开路,随便内斯去找凯撒,“好了,去告诉他吧,我还有事。”


内斯头疼,他说:“让我捋一下,我总得想清楚才能告诉凯撒,你走吧。”


“好好想想。”


洁并没有刻意遮挡那枚戒指,当然每个人看见的反应都不一样,有担忧的、有惊讶的……上午被打扰过的人围了个圈,由蜂乐带头等着洁。


这里面不少人看到后,第一个反应:洁世一,你脑子进水了吧?


蜂乐愣住了,他快速地拍手、鼓掌,试图把喜悦分给过路人:“恭喜你结婚,洁!”


感觉有点想向全世界宣布,我的挚友结婚了。


“谢谢。”洁向蜂乐张开怀抱,蜂乐毫不迟疑地扑了过去,抱了满怀。


“见到你,我很高兴,蜂乐。”百般思绪在心头环绕,他眷恋地靠在蜂乐的肩膀。


蜂乐摸着洁的头顶,轻抚过他的发丝:“可能在我身边发生什么吧,但是,我不觉得是洁的错。周围的恶意,我很早就熟悉了,不要紧。”


“洁变得坚强就好了,我希望你不要受伤。”


“如果足球能让所有人闭嘴,我想创造那样的世界。”洁闭上眼睛,“可能做不到,但我会努力,相信我吧,蜂乐。”


“一直以来,我都觉得洁做得到任何事。”


“黏黏糊糊的,不知道还以为是你们结婚呢。而且,洁是怎么找了个那样的对象,简直是糟糕透顶。”千切开始了他快速的吟唱,“放手,我有事要问。”


“虽然大体上,我清楚我未来是怎么一回事,但我不会严重到明年就要退役吧。我真心实意地问你,情况到底怎样?”


“挺顽强的,不听人劝。如果千切愿意报废这个赛季去做手术,情况会更好一些。”洁弯起眼眸,他看着千切的眼睛,“放心,我会让你去做那个手术的。”


“我对你一向不择手段。”


千切倒吸一口凉气,他咬牙:“我还得对你说谢谢吗?”


“这改变不了任何事,对自己用心一点,那样就不会有我控制你的未来。”洁的手背碰触到蜂乐的脸,“不要在意任何人的评价,连同我的一起丢进垃圾桶。某个年龄段的洁世一,他偏执、疯狂,是个每月都要预约心理医生的神经病……”


“现在我也有在看,频率没有以前多。玲王介绍的医生,很管用。”


“能帮到你就好。”玲王干巴巴地说。


这算一种幽默的自嘲吗?起码他笑不出来。


“凪和我,留下的那一年。只要洁你用的是正规手段,我就能接受。当然如果不正规,已经发生的事情,我考虑一下要不要给你一拳,然后我们扯平了。”


洁站直,挺直脊背,他的神情变得肃穆,微微低头。


“留下来,我需要你,只要一年就好。”


等他抬起头,他对玲王说:“看着我,除了看凪之外,你第二个注视的对象必须是我。”


言语里没有一丝的虚伪,全身全灵地表达。


假若我答应,我在这一刻,可以得到洁世一的全部。


玲王出现这样的错觉,而当他有这样的想法起,败者和赢家就已然产生。


“技术高超。”十足的精神控制,当代诈骗的典范。


很有效,说实话,玲王有些动心。


“事实是,我们得到了当年的一切。我挺喜欢和你们同队的时光,对于我来说,玲王的作用比凪要大。不过我没有尝试留下你,那样太残忍了。”


“没有尝试的意思,难不成是做得到……”


洁露出纯真的笑,结果不言而喻。


“你们之后去了皇马,不过欧冠我们没遇见过。”洁不确定地说,“可能是缘分未到?”


“说起来,我又不一定赢你,凪你一直超乎我的想象。你已经很好了,足够让那群人闭嘴……如果我能创造出让所有人闭嘴的世界,一定也能让你变得更快乐一些。”


洁再次重复这个心愿,可见他的执念。


“你自己呢?”凪像是抓住了什么。


“说说你自己,洁。除去对手,我们是朋友。”


“我?没什么,我当年和凯撒一队,后来我去了漫城。你们走后,剩下我和千切,队长是阿吉。接着黑名来了,我们度过了两年的时间,有困难,但都过去了。”


“亚洲杯也赢了,上次世界杯是八强……对了,马上就是下一次世界杯。”


玲王动了动嘴唇:“还有一年。”


“只有一年了,玲王,我期待着那天到来。”


终有一天会完成的梦想,并非遥不可及的存在,而是真正地努力拼搏过后,最棒的礼物。


洁,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恐怖,玲王感觉,内心涌起的感情是激动以及畏惧。


他紧紧地握住那只手,不想放开,在洁伸出手的刹那间,他的软弱暴露无遗。


洁默默向凪也伸出手,掌心的温度在传递,仿佛心跳一并交给对方。当手重叠在一起,玲王更用力地捏紧凪的手,他在颤抖,凪一点点抚平了,使劲地摇了一下。


大概是不同的感受,洁更多是等你去靠近,他的温柔是给予靠近他的人。凪不一样,他不温柔,他笨拙,但他学习着如何体贴待人,是种可贵的感情。


没有多少,全都给他在意的人了。


打断这一温情时刻的是最冷酷无情的凛。


“我不关心,洁。你只需要告诉我,你到底跟老哥是什么关系。”


“队友,上次见面还是亚洲杯。除了节假日会发祝贺短信,普通朋友?”


凛低垂眼角,如刀刃般的目光扫过洁:“普通朋友,对你来说很重要,你要这样告诉我。”


“凛对我来说就很重要,我们算朋友关系吗?”


“……”


“叙旧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,还有其他要问我的事情吗?”仿佛是看到未来的场景,他的话语有种不容动摇的坚定,“此刻对我来说,最麻烦的家伙快到了。”


千切嘶得一下,他不理解,扬起忧郁的眼眸。


“到底是为什么?我真心不觉得他对你是个好相处的人……你喜欢谁不好,偏偏要喜欢凯撒?”


“习惯了而已,要知道交往到最后,发现身边还是他。”洁的下颚收紧,他想着自己真实的感情,如实说道,“像是在悬崖边散步,岌岌可危的一根线,吊着他和我。我怎么会知道,那根线十年后竟然还没断。”


推卸责任。


“我不是第一次感觉到洁世一你的异样了。”玲王抱起手臂,他保持一定的距离,慢慢地远离,“老好人过头了,你不能接受每一份映射到你身上的感情。就这种下一秒分手都不奇怪的对象,你还能跟他结婚。”


“能分手的对象就能结婚……请别忘记婚姻对我们来说,虚假到不如多几天假期。如果婚假是个理由,很多人不知道要结多少次婚。相比起来,合同底下违约金的数字真多了。”


并不好笑的玩笑话。


凪捂住耳朵,不想过早知晓成年人的世界。


“听起来就好惨。”他黯然神伤。


“抱歉,凪。是我的错,我们换一个话题。”洁清清嗓子,“总之,我对凯撒的意见多于天上繁星,所以不会有比这个更坏的事情发生。而且,我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任何改变,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。”


安于现状。


洁低头看了眼左手的戒指,最经典的款式,挑不出新颖的地方,作为结婚戒指,直白透露出一个词‘敷衍’。


或者叫凑合……很合理的解释,洁世一与米歇尔.凯撒,他们在一起凑合了六年。


人常说,七年之痒,现实是四年差不多消磨了冲动与激情。


周围人诧异的表情袭来,随之到来的疑问是,凯撒怎么可能不知道?


“他喝醉酒要闹分手。我问他理由,他说,知道我们关系的,觉得我们不合适,不知道我们关系的,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会将我们视作恋人……我说,你难道是为了别人的认同才谈恋爱,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可悲。”


“他掉了一滴泪,说自己就是有这么可悲。”


冷暴力,外加不重视感情。


“你要怎样?我问他,假如能用什么堵住他的嘴,我干什么都乐意。”


“他真可怜,然后你们结婚了。”凪用一种梦幻的语气说,“洁,你好渣。”


“养过宠物吗?”


几人对视,最后推出来玲王。


玲王谨慎地点头:“养过,洁,你意下如何。”


“你有一只猫,猫并不喜欢你,不乐意你的抚摸。你饲养他,比饲养鹦鹉还难,鹦鹉起码还会回应你的叫唤。当然那只猫会接近你,每天早晨起床,爬到床沿边,从你的身上踩过来、踩过去,接着很可爱地喵喵叫,为了叫醒你。你睁开眼睛,看见猫,然后猫从你的视线内消失。”


“一旦回应,猫就再也不理你了。”


“猫咪比凯撒要可爱百倍以上……你能理解我吗?玲王。”


“也许,你该换只听话的猫,或者再养一只愿意你抚摸的猫。”大财阀养出来的少爷,其控制欲与冷酷的意志彰显无疑。


“做不到,已经十年了,也许早一点做得到。”洁苛责地质问,“抛弃你饲养十年的猫,你觉得是我能办到事情?”


软弱无力,故作姿态。


“好,fine,我懂了,你继续。”


凛可能想说,为什么做不到。但他被蜂乐扯了一把,他原地踉跄了一下。


“我对外一直宣称,我有恋爱对象,虽然相信我的人没多少。甚至我的父母昨天打电话,问我实在找不到对象也不急,他们永远站在我身边,支持我。”


“我告诉他们,我已经结婚了,如果可以的话,下个休赛日会带回家……”洁摸着下巴,“但我的父母已经宕机了,你们觉得如果他们反对,我要如何说服他们?”


“这不是洁需要思考的事情,交给他不就好了。”蜂乐竖起大拇指,他笑容灿烂,完全不认为挚友在这方面有责任。


“和凯撒聊聊吧,一切都会明朗起来。洁只是不懂如何开口,这没什么,关键是他也不向你敞开心扉,我觉得是他的问题。”


凯撒资深毒唯内斯不赞同地摆摆头,选择拍开蜂乐的手。


听听这番言论,是不是特别耳熟。


蜂乐依次推走他面前的人,像开火车一样,从千切到玲王,最后是凪。凛恨铁不成钢地怒视了洁,甩了一个‘这事没完,你给我等着’的表情,陆续退场。


洁谙熟于心,他面带微笑地转身。


“等你很久了,凯撒,我们聊聊?”


“虚伪。”


“嗯,你早说过,我变成无聊的大人了。”洁抬头,他的眼睛里闪过如萤般微弱的光,“接不完的商业代言,扯不清的利益纠纷,我想要的纯粹,你想从我身上看见的东西……”


“全部,消失了。”


“即使是这样,为什么呢?你还在看着我。”洁疑惑不解,他垂下低沉的眼角,“明明可以选择更早离开,你也从我身边消失,全部,结束了。”


凯撒扯了扯嘴角,很想开玩笑说,洁世一,你认真的吗?


到底是谁抛弃谁,摆出受害者的模样;推卸责任,开着并不好笑的玩笑话;安于现状,敷衍地认为一切是在凑合;冷暴力,外加不重视感情;软弱无力地故作姿态。


“不会消失,也不会结束……”不会让你舍弃我。


“即使你是全世界最糟糕的人,我也不会放手。在你眼里,我们纠缠了十年。远远不够,世一,你必须成为我人生中的一部分。


“世人念起我的名字,必定会想到你,你要成为这样的存在才行。”


凯撒傲慢地独断专行,为这份感情注解一个定义。


“谈到爱和恨,你只能想我。”


“所以说,小孩子就是任性,未来的你反倒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哦。”洁靠近他,一步、两步,正视他直率的眼睛,不可一世、也无与伦比。


“我会给你打个电话,如果你不接,你就死定了。”


“嗯,任你处置。”凯撒双手环上洁的肩膀,他的额头抵上去,交换彼此间的温度,然后是轻轻地碾压,用揉碎花瓣的力度,缠绵地、执拗地吻。有苏打水的味道,他蹭了蹭后颈:“不接受质疑,我说的。”


像猫一样,可爱,今天其实是愚人节吗?


愉快的情绪在脑内翻滚,分泌出搅乱神经的荷尔蒙。


洁拥抱着凯撒,一时间没办法思考其他事情。


直到快要结束……洁想起来了一件事,如果快消失,还需要跟一个人打招呼。是他太熟悉的对象,因朝夕相处,反而不容易认知重要性。


突然说不出口,他凝视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,充满年少人的骄傲,揉不得丝毫的泥沙。


“我第一次意识到,其实,是我选择了你。”


“未来见。”


潇洒地挥一挥衣袖,他抬手告别,如梦醒般,一切恢复如初。


凯撒并未留恋,他走进烟雾弥漫的空间,穿越云海似的光景。如虹、如星光,闪烁着,散在他的眼瞳,直到找到正确的路,回到属于他的洁世一身边。


他路过一个人的前方,不作停留。


“是你啊。”


黑名的目光掠过他的背影,眨了眨眼睛。


“我对他不是这种感情。”黑名说,“你觉得,我在说真话,还是假话?”


不在乎得到的反应,他绕了一大圈,选择更合适的时间,回到更衣室。


他见到洁,轻轻诉说已经发生的事。


得到感谢的话,黑名不易察觉弯起嘴角,说起晚训的话题。


一如始终……




C面


黑名将自己比做赤道仪。


作为天文望远镜观星所必须的部件之一,拥有不可或缺的职责。


小时候的他,身材矮小、瘦弱,但并不妨碍他踢球。即使面对体格大他许多的对手,他越过障碍,依旧能取得胜利。他很擅长观察事物,也许是他总是隐晦地看的缘故,看久了,他逐渐能读出他人的感情,像一种特异功能。


感情淡薄,表情疏远,把握好人际交往中的距离感,他立于不败之地。


这种技能同时被他运用在足球上,不是足够快就好,也不是技巧出众就好,而是最适合的时间、最利于自己发挥的方式,以进攻方最讨厌的位置去防守接近,以防守方最不擅长的部位去突入进攻。宛如世界按照自我为圆心转动,朝夕而落,循环往返。


崇尚‘地心说’的人类,是灵长类的顶端,残酷的食物链下唯一的胜者。


赢家说,世界是围着地球在转动的。


但是——


世界是围着太阳在转动的,天文课被老师如此教导的黑名,第一次认知到世界的本质。


真理暂且不提,足球还是他擅长的项目。没经历多少挫折,按部就班地踢下去,获得指导教练瞩目的同时,他得到了同龄人羡慕的目光,被冠以‘神童’之名。是否要以足球为生,是否愿意为此倾注一切呢,他的思考比常人要远一点。


拿到全国大赛的出场券,被邀请至BLUE LOCK进行强化训练,一次选拔顺理成章地留下,二次选拔在最后选中加入五人队伍,U20集训期间表现平平,次年春天离正赛一百日的集训,他选择了拜塔.慕尼黑。


至此,随波逐流的黑名兰世,他的世界出现了太阳。


其名为‘洁世一’的存在。


他没有紧张,也没有欣喜。他沉默地观察着,和人生中第一次知道‘日心说’时是相同的感觉。他把握着距离感,不离得太远,也不靠得太近。


黑名兰世注视着洁世一,就像是注视太阳。


晚训结束后,更衣室里大家都在讨论之前发生的事,他找了个角落,一言不发地听着。来往的人络绎不绝,中心的话题始终围着洁在转,他很习惯,很耐心地记下来。洁被诺阿叫走,单独谈话,而其他人如何,黑名并不关心。


交谈声逐渐变轻,他意识到,话题将暂告一段落,这才挪到更衣柜前换衣服。


打开的一瞬间——黑名似乎看到一闪而过的某种东西,他轻轻点头,任由烟雾吞没身躯。


“还来啊?今天到底是谁整理的更衣室,能找到凶手嘛。”


“要不要紧,快点,现在随便去找谁过来。谁有经验,找洁吗?”


没出大问题,挥去烟雾的手很镇定。他平稳地走出来,越过休息区,直到走到更衣室门口。众人见他整体的样貌和气质,并无多大改变,便放下心,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此地。


黑名手里还握着手机,电话保持通话的状态,他没有挂断。虽然已经听不见对面的声音,电波传递也没先进到跨时空穿越。


冥冥之间,他预感到倒计时。也许十分钟,不过对他来说,足够了。


直奔训练场而去,场上熟悉的身影正在默默地颠球。立锥体的柱子依次摆在草坪上,似乎下一步是更基础的练习。哪怕经历了许多事,黑名却知道,他要找的人,一定在这里。


“那个,我有话想对洁说,不要困惑,是关于你的未来的事情……”


洁停下脚步,他抱着球。


“从何说起呢,想告诉你的事情太多了。一时半会,我怕我会忽略对你最重要的事情。”


“没关系,黑名。慢慢说,我听你说。”


“首先,是足球,你很成功。你比任何人都成功,不管是商业价值还是作为球员应得的荣誉。我帮不到你,洁的压力太大了,太多的人在看你……”黑名抿起嘴唇,他罕见地做出不懑的表情,甚至于怨愤,于他简直是涂黑了白卡,溢出的负能量。


“世人对你的评价很偏颇,形形色色的人随意的解读你,明明根本不懂洁。”


“你才没有迷失自己……你更没有残忍地利用任何人,你的付出远大于你得到的东西。起码对我来说,我心甘情愿。”


“谢谢。”洁迟疑地说,“对我的维护。”


洁不了解他未来会面对的非议与诋毁,假如失败,整个国家都会将他视作叛徒,背叛他。在辉煌之时一味地索取,而在落寞时,更不会得到安慰。


他不在意,并将这一切踩在脚下,越过去。


如果他能不在意任何人就好了,如果他能舍弃掉其他人就好了。


如高悬于天际的太阳,不会在乎人类的生死存亡,如概念性的物体,赋予生机或死亡。


他做不到,他向其他人伸手了。


太阳落下来了,洁世一不是太阳。


“在不影响竞技状态的情况下,你差不多每个月都要飞去西班牙。”


“去见蜂乐?”


“嗯,风雨无阻。”黑名说,“洁和媒体的关系很紧张,拒绝采访的媒体很多,具体数量,我算不清楚。对自己的风评无所谓,可是——你会对其他事情生气。”


“生气的次数太多,导致洁的风评更糟糕了。”


“总不能是因为千切的事情吧。”


“只是一部分而已。”黑名沉稳地说,“很小的一部分,还有更多的,你生气的点也很复杂。大概跟经纪人运营形象的方针有关,直言不讳,不拘小节之类的。”


“你直说怼天怼地,我不会生气。”


“是凪和玲王的问题,洁只是因为和他们一个经纪人罢了,有时候为了转移大众对于他们惊世骇俗发言的注意力,你不得不牺牲形象。我不喜欢那个人,他让误会你的人变多了。”


“我觉得还好,有话直说总比什么都不能说要好,没关系的,黑名。”


“沉默能让洁置身事外,我希望你能保护你自己。”黑名波澜不惊的话语,无故多了些忧愁,“当然如果洁能离那对兄弟远一点,起码口诛笔伐会少一些。”


“看起来未来的凛是相当恨我?”


黑名陷入回忆,先是啊了一声,而后深深地沉默。


“他只是,无法认清自己……越近越看不清,或者是根本不想看清。”


黑名提出一个理论:“因为得到过,失去时才越发憎恨。一瞬间的憎恶甚至超越熵,达到峰值后便会冷却,一切的事物都会消亡,走向无序的变化。”


用覆水难收来形容,或者更能准确说明熵增定律。


“听起来很深奥,是指不可逆的转变吗?”


“差不多,变好很难,变坏很简单。艰难得到的东西,会被轻易地毁掉,重复这一过程,一步步走向绝望。”


洁担忧地看过来,他紧皱着眉头,几次想开口,败北于沉默。


蜂乐是这样,你也是这样吗?黑名。


“不要紧,我并没有难过。两年前的圣诞大战,我都以为我的足球生涯要结束了。人只有真正经历过绝望,才能心平气和地看待自我。”黑名看着洁,“顺便一提,这句话是洁告诉我的。”


“对我帮助很大,谢谢。”


“该对你说不客气吗,跨越无力感的人是黑名自己才对,多夸夸自己怎样?”


“我不值一提,其实不少人认为我是靠跟你队友的裙带关系得到出场位置,因为是事实,没什么好反驳的。如果和你配合好,算优点,起码评语里还能加一句,擅长配合。总比混乱的、不擅长配合的评价要好。”


“我慢慢地花了一点时间,来到洁的身边,现在是离你最近的那个人。”


不算漫长的八年,他习惯于等待,就像赤道仪观察星空。


输入参数,校准定位,一次清晰的照片是数日的努力。而人类为了仰望夜空,观测星河璀璨,曾经付出了多少年。


赤道仪本身是没有拍摄星空的能力,他是个用来克服地球自转对观星的影响的仪器,将其极轴对准北极星,天文望远镜在赤经的方向按星星的行进速度匀速转动,这颗星便会保持在视野内。


“长久地看着一颗星星,永远不会移开视线。”


“这个是我与洁的约定。”


“不,那是是我……”的问题。


如果没办法为你做些什么,只能证明我的失败。


洁倔强的眼神很明显在诉说着,他无法理解感性的话题。不论如何,人是为了自身而活下去的生物,仅此一次的人生,不应该孤独地守望他人。


黑名急促地打断洁的话:“绝对不是,是我不愿意醒过来。”


不是你的问题,我发誓。


你对我而言……


扩音器象征晚训结束的铃声响起,是钟摆声,也是倒计时。


一时的激动情绪烟消云散,宛如错觉,空灵的声音传到他的耳畔。


“时间好像快到了。至于米歇尔.凯撒,如果你甩了他,我请你吃饭,庆祝洁脱离苦海。”黑名略显平淡地说,“我对他没有意见,已是我对他能抱有的最大的敬意。”


洁:)


“洁肯定想说,再找一个,更麻烦。”黑名指责道,“你总这么说。”


“抱歉。”其实是甩掉他更麻烦,洁老实地低头。


“不要对我道歉。”


“没关系的,不管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。所以,我想说……”


“谢谢。”洁向黑名伸手,说道,“如果你要道谢还是算了,这句话由我说才对。”


黑名握住伸向他的手,他感受到那份温度,轻声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


“未来见。”


转过神来,黑名身处原地不动,时间没有过去一丝一毫。


接通的电话,他不动声色顺着话题说下去。


理应察觉不到任何问题。


“见到过去的我了?”


“有时候怀疑洁是不是有读心术,你还说我太看人脸色。”


“有些感觉而已。总而言之,兰世,辛苦你了。”


“只有这个时候才叫底下的名字,果然十年里洁你改变了好多。”


“还好吧。你在东京吗?我过来找你。”


“建议洁见色忘友,去找你男朋友,我的电话快被内斯打爆了。”


“不好意思,但兰世没拉黑他?”


“某种意义上,洁要付我经纪人的代理费,谁找你,都先找到我。”


“没感觉你不乐意。不过总是麻烦你也不好,我会给凯撒回电话的,祝你有个好的假期。”


“嗯,再见。”


黑名听着挂断电话后的忙音,他很清楚,洁世一只是需要一个理由。


谁给的都行。


就像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存在,残忍、任性又纯粹、高尚,如此矛盾。


对他而言,那是颗永不坠落的星星,不可思议之星。


从他遇见洁世一的那刻起。


他的人生就已是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。


长达十年的梦,不再醒来。




side面


是谁调快了钟表,让倒计时早了几分钟。


洁歪头道:“总觉得好久不见,你做了什么?凯撒。”


“是世一的错觉。晚训结束了,终于肯理我了。不是你更过分吗?”


“现在才刚刚结束吧……你这个人真是……”


凯撒侧身凑到洁身旁:“好冷淡,感觉未来的世一对我更热情一些。”


“你要这么说的话,我觉得未来的你更会说人话,起码是个正常人。”


“喜欢?”


“啊,喜欢你,满意了。”


拉住洁的手,凯撒心满意足,他调笑道:“那世一要更早一点,和我结婚吗?”


“……”放过我吧,洁很想说。


“如果我父母同意的话。”


“说定了,不准反悔哦。”


“好,我说,好的。不要再靠过来了,好热!现在已经春天了。”


“不要。”


“离我远点。”


洁推着凯撒的肩膀,拒绝他的靠近。半晌后放弃挣扎,被拖走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。


忘记这茬,洁僵住了。


善意的眼神比恶意更让他站立难安,他捂着脸,希望今天早点过去。


“来拍纪念照片好了。”


“哈,你哪里来的手机,喂,给我解释一下。”


咔嚓,闪光灯的白光一晃,记录下此时的场景。


也许在未来,照片会一直保留下来,作为珍贵的回忆。



正如,此刻,终将成为你和我的过去。


而你和我,终将迎来我们的未来。



其实照片里,洁世一是笑着的。


是他选择了米歇尔.凯撒。




FIN






大家好,好久不见,写了大概二十多天,我好快。

一种很私人的表达方式,来写大家的感情,很个人理解的含义,本质JUMP式友谊。

无数次,我觉得我写得好怪,但实际感官还行,还行……

如果有错字,非常正常,随意看看就好。


下次写点更轻松的故事,大概一个天马pa

其实洁哥和凯撒是青梅竹马的故事(错觉),然后多年再次相见的天降系。

一些爱恨情仇?


冬至快乐~也算圣诞快乐,不知道写不写得完圣诞贺文,如果没有,这个就是ww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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